山水之间

        做人难，做个女人更难。自从结婚生育，不仅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麻烦，还有孩子吃喝拉撒的牵绊，再加上备课上课监考评卷的琐碎，高中女老师的宝贵假期常常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幸的是孩子慢慢长大了，暑假，我也可以有几天属于自己的闲暇。当孩子吵着要旅游时，我也乐不可支，忙了整整一个学期，正好也可以从繁琐的日常生活中逃离。近三年，我们母女去了河南的云台山、龙潭大峡谷和双龙湾旅游风景区，孩子爸虽然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成行，但丝毫不影响我们的行程。

        前年去的云台山，是国家五A级景区，客观地说山水确实不错，只是我们娘俩因为没有跟过旅游团而感觉特紧张特狼狈。走在狭窄的山路上，眼里全是陌生的面孔，人挤着人，透不过一丝风，鼻孔里偶尔会钻入一阵阵汗臭。终于见到几张似曾相识的同团游客的脸，却又不好意思搭伙同行。况且人家都是成群结伙的，我们也难融进去。导游强调的集合时间就是命令，我们娘儿俩走马观花，马不停蹄，只怕自己落在队伍的最后边，影响了计划。

        刚走到潭瀑峡的景点尽头时，天上忽然飘过一片乌云，豆大的雨点从天上砸下来，好多人都在着急地购买一次性雨衣，我也赶紧掏出了包里的伞，原路返回。可没想到的是，这把遮阳伞折叠的地方有些破旧，瓢泼大雨不断从伞顶针眼大的窟窿里钻进来。这下可好，伞外下暴雨，伞下下小雨，我们娘俩在伞下也变成了落汤鸡，和没有雨具的人相比，已没有多少区别。慌乱之中，我们还走错了出口，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庆幸的是，出口处有供游人休息的长廊，我们联系上导游后就在此静静等候。

        我们找到了躲雨的地方，乌云却渐渐的散了，像是专跟我们娘俩过不去。虽然没有太阳，天色还是渐渐地亮了。就在我无意中抬头的时候，看到高处的山坳间升起了一团白色的浓烟，那团白烟越来越浓，越升越高，引起了好多人驻足抬头，有人把相机镜头对准了那里，还有人准备报警。工作人员说，那不是烟，是云，是雾。云台山的雨特别多，来得快去得也快，雨过天晴，就会出现云雾或者是彩虹。此时的我才明白，古诗词中为什么总是将水汽云雾写成烟？除了两者都朦胧缥缈，不可捉摸外，也许烟比汽更浓，更容易抒发人物的情感吧！

        云台山之行，没有留下影像纪念，留下的只有记忆里那不期而至的暴雨和腾空而起的云烟，去年游龙潭大峡谷时，就从容多了。

        那次，母亲和姨妈有空同行，再加上上次的出行经验，我心里的焦虑自然减了不少。我们三个大人带着刚结束高考的侄子，还有10岁大的侄女、女儿，一行六人向峡谷进军。

        龙潭大峡谷是海洋造就的奇观。12亿年前，这里是一片汪洋大海，后来由于地球的板块运动，成就了这里的高山峡谷。走在这崖红荫绿的峡谷里，微风吹过，似乎能够真切地听到海浪那欢快的歌声。

        这里比不得云台山的久负盛名，前来旅游的人就能少些，这倒为我们游山玩水提供了便利。峡谷的两边峭壁直立，置身其中，觉得自己也被压缩得苗条了好多，头顶是窄窄的一线天空，会让人产生井底之蛙的错觉。一路上泉水叮咚，溪水潺潺，碧草青青，芦苇丛丛，偶尔有少见的花斑蝴蝶从身旁飞过，仿佛我们真的来到了世外桃源。所见溪水皆清澈见底，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着金色的水纹。水都不深，俩姑娘光着脚丫踩在水里，弯腰想要捞起一把金子，谁想捞起来的却是满手的细沙。突然有扑啦啦的声响从身后传来，不知什么东西掠过头顶然后向前飞去，吓出了人一身冷汗，头脑更是一片空白，根本无暇细想声音来自何物。有经验的人说，那是受惊的野鸭在仓皇逃窜。原以为是我们受到了它的惊吓，不成想是人类闯入了它们的领地，干扰了人家的生活。

        印象最深的当属“水往高处流”的地理奇观。人们常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但是，偏偏有一段长约50米的溪流，一反常态，不可思议地由低处缓缓流向高处。只是这种流动很细微，心浮气躁的人是感受不到的。屏息凝视，就可以看到地面呈极缓的坡势，低处的水流努力地鼓起一道又一道水纹，渐次层递着把流水送往高处。这不仅让游客感到好奇，就是很多的专家、学者也无从解释这大自然的神奇之处。

        我虽然有心情体会这自然的美景，可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心里还有另一层的牵挂与担忧。姨妈腿脚不太灵便，前两年还做过心脏搭桥手术。虽然她要强，不愿让我搀扶，可我还是为她的身体捏着一把汗。每每山路曲折难行，我都会在旁边陪上十二分的小心，或者干脆抢过背包，减轻她的负担。侄女生性谨慎小心，在遇到稍微具有挑战的路况时，就得大人搭把手，或者予以心理上的鼓励。幸好母亲身体还行，侄子大了，女儿还算勇敢。龙潭峡谷行结束，我得出了一个结论，必须结伴前行，才会有心灵依靠，才会放得开，玩的尽兴。像我这样谨慎小心，终究不会独自踏上旅途，寻找一份属于自己的心灵圣地了。

        又到暑假来，侄女已经跃跃欲试，开始撺掇母亲出行，这样的计划正中女儿下怀。不爱运动的父亲在我的说服下，最终答应和我们四人一同前往河南的双龙湾。

        时间悠闲，住地舒适，是拥有好心情的开始。已过而立之年的我，能陪父母出来走走，尽尽孝心，让我拥有了更多的好心情。

        溶洞的奇美与凉爽，给初来乍到的我们留下了悬念，俩姑娘已经迫不及待地快马加鞭，在团队中遥遥领先了。可500级的台阶却给了父亲一个下马威。他的身子已经发福，且心脏有点小毛病，每上十来个台阶就得停下来缓口气，母亲陪在了父亲身边。我心里牵挂着父母亲，脚下却在追赶着两个孩子，一行五人，在500级的台阶上分成了三拨。爷爷奶奶加油的声音不时从头顶上传来。我对上面的孩子喊着“小心，注意安全”，对下面的父母亲喊着“加油、坚持”。上到溶洞口，安置叮嘱好孩子，我又折身返回，迎接我的父母亲。

        溶洞的入口处光线昏暗，让人难以适应。崖壁上冰凉的泉水透过手指沁入骨髓。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暗，缤纷的霓虹灯把光投射在洞壁上。可以看见山洞在泉水日复一日地侵蚀下，千姿百态，各具神韵，真乃鬼斧神工。

        下山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原路返回，一条是坐上人工修建的水泥滑梯，回到地面。为了满足孩子们的愿望，也为了给父亲节省体力，我们选择了坐滑梯。我要为孩子们做出榜样，还要让父母亲放心，尽管心底掀起了万丈狂澜，紧绷的神经让我头皮发麻，我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们每个人都绑上了加厚的裹腿，还从一大堆手套里找出比较新的戴上。我心惊胆战地坐在了滑梯的最高处，准备出发。开始下滑了，反倒没有想象中那般可怕，完全可以通过双手双脚的摩擦来调控速度。坡势或陡或缓，速度过快或慢，两个孩子从没有坐过这样高的滑梯，高兴坏了。我和父母亲也跨越了年龄的界限，体验了一把孩童滑滑梯的快乐！

        吃过晚饭，我们在这怡人的大自然里坐着，聊着，享受着自然的馈赠，久久不愿离去。这时，对面的天空亮起了无数颗明星，让我回到了幸福的童年。还有一弯月亮挂在天上，它的阴晴圆缺变化极快，短短一刻钟，就上演了一个月的轮回。原来是聪明的当地人发明了星星和月亮，创造了璀璨星空，真正的星星和月亮反而逊色多了，光线暗淡，毫不起眼，不好意思地躲在一边。

        安静的山居环境带来一晚的好睡眠，五更时分，公鸡的啼鸣，从儿时的记忆深处渐渐响起，而且越来越清晰，直到把我叫醒。拉开窗帘，打开窗子，一座山峰巍然挺立于面前。卓立的山峰似少女含羞，扯过一块布幔，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找不见白天的苍翠欲滴，亲切可人，反倒增添了一丝神秘的美。烟锁云罩的仙境，惊喜了每一双惺忪的睡眼。大家纷纷爬起来，深深地呼吸着清凉湿润的空气，从头发丝到脚后跟，无处不熨帖，无处不通透。阳光的金线越拉越长，含羞的少女抵不住这明媚的诱惑，将身上的纱巾缓缓揭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好奇与害羞，让人心底的怜爱之情更多了几分。云雾从山底到峰顶，一点点散去，表露出山峰的真实面目。突然觉得，这就是一幅挂在窗前的动态图画，随意瞟上一眼，都会让人看到她独特的神韵内在的美。

        谁说只有临海而居可以如梦似幻，听海螺在梦里歌唱，任由海浪摇着疲倦的人们入睡，这里也是最美不过的去处。我伸了伸懒腰，准备向桃花谷进发。

        大自然将奇山秀水呈现给人们的同时，也带我们体验了历史的沧桑。传说李自成起义兵败之际，携同高夫人在这一条悬崖陡峭、流水淙淙的天然营帐似的峡谷里休养生息。在万分危急的时刻，丫鬟桃花用自己的性命挽回了高夫人的命。为表示感激和纪念，高夫人将桃花埋葬在这青山绿水之间，并将这里命名为桃花谷。还有先前去过的云台山，竟是竹林七贤领袖嵇康的隐居之地。他在那里寻找到人生的归宿，整日里饮酒赋诗，抚琴长啸，把对政治的清醒和对人生的感悟，全都飘散在了长山绿水间。

        山是好山，水是好水，可再好的山水也摆不脱沉稳与灵动的本性，只有和人文和历史连在一起，它才有了长久的生命力。所以说，是历史的真实也好，是人为杜撰的也罢，只要可以呼吸清新的山风，品尝甘冽的山泉，摆脱俗世的羁绊，解开心灵的枷锁，触摸到历史的脉搏，共享天伦的乐趣，那就不枉来此走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