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今天下午做了一个梦。

梦见奶奶复活了，就在她家床上躺着。她是特地回来看我们的，过几天还要走。

我去看她，好奇地问了她很多问题。但是我只记得一个了：我问她走了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她说她在练兵。很荒诞啊。这一点让我不太满意，因为它让我怀疑接下来的内容也是虚构的。我多希望有托梦这回事。

因为我梦见和奶奶抱了一下。这个拥抱太真实了。虽然我记不得奶奶是不是同样抱了我，但我知道我是抱着她的。温暖的体温、衣服的触感、还有衣服下皮肤的柔软，都那么真实。我能摸出那件衣服是奶奶从前夏天常穿的料子。

这个拥抱很平静。其实整个梦境都很平静，没有过激的感情，就像我开学之前和她告别一样。这也让我感到更加真实，就像从前相处的日子不是吗。就这么抱了一下之后，我还像从前一样在屋子里四处走走，漫无目的的摸摸这里，碰碰那里，很随意。我感觉到屋里还有其他家人，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但这种感觉很安心。

之后我就醒了。

醒了的一瞬间有一种非常满足的幸福感。我脑子里蹦出一句话：感谢这个拥抱。这个拥抱填补了我的遗憾——我没能见到奶奶最后一面。虽然前几天刚刚看了关于梦境的知识，我知道这个梦之所以填补了遗憾，可能就是因为遗憾本身。我也知道它不过是我潜意识的反映，亦或是对白天的想法的回顾。可是我宁愿相信这是真的，奶奶就是想回来看看我，她也遗憾没能最后和我见一面。她怎么会不想我呢。

想着想着我就坐在床上哭了。眼前又出现遗体告别时那可怕的情景。我宁愿没有看见。那张面孔真的让我一辈子都忘不掉。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那真的是奶奶吗？太可怕了。那张慈祥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或许并没有变化太大，但那一种死亡的气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它和往日的回忆交替出现，总是让我怀疑。奶奶不该是那样的。至今我仍然觉得奶奶还在。我在这里上学，奶奶在遥远的家乡，看看电视，听听音乐，哪怕是还在医院躺着呢，反正她就是还在啊。

我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想法。因为一旦想起这件事，就忍不住要流泪。我已经厌倦了。所以虽然想在日记本里详细地记下那几天的经历和感受，到最后也没能写完。我也早就想写点什么怀念一下，但真的打算写就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写出来又能怎样呢，没人能感同身受。我想给朋友打电话哭一场，想和她们拥抱。可最后我什么都没做。除了我发小以外，她们没有和我说什么。即使说了能说什么呢？节哀顺变罢了。我更不敢和家人说，他们会更伤心的吧。

所以最后，最能安慰我的还是这一场梦。再一次感谢这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我知道奶奶是爱我的。我也爱她。虽然我那时并没有发现自己这么爱她。

愿你过得好。我们都想你。如果我不那么经常地想起你，只是我不愿流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