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巷子,立着灰色水泥墙,铺在下水道上的方砖随着踩踏的节奏敲击出上下起伏的清脆声。平房是旧绿漆的门,沾满污垢的彩色条纹塑料门帘稀疏的遮盖着掉落出木质本色的旧门,无数破旧的自行车随着飞尘堆砌在窄窄的过道夹缝中,装饰着满布杂物的胡同,如同住在这里五湖四海的务工者一样。一个煤烟色的沙发静静的摆在过道的对面,露天的灰尘依附在它身上,手隐约能触摸到尘埃下略有刺感的花纹,坐垫的底部是漆质光滑木料,周围的人都喜爱在这个布满污垢的沙发上享受片刻的悠闲。
右边住着一对我喜欢的慈善夫妇,叔叔有一台旧式胶卷相机,至今我仍保存着他为我拍过的许多照片。
红色的铁门进去是房东的院子,有个一口京腔扎两条辫子的小男孩,还有一个带着网状发饰的短发女孩,她头发上的网箍是我许多年后依然渴望的礼物。走出胡同,转角是一家烧饼店,烧饼装在玻璃柜里摆好,外面贴上两个红色的大字,一块略微发黄的白棉布遮挡住一边。隔壁常有人围坐在柳树下玩扑克,另有一群人从旁观战。路过时会有叔叔来逗我,问我哪里去,似乎那个时候的我是很惹人喜爱的吧,妹妹还只是个口水总把衣服浸湿留着光头的小跟班呢,想必大人们喜欢的自然是精灵古怪的我。
街上的小沙堆附近每天有骑着三轮车卖菜的人路过,我穿着背上有一个大口袋的衣服,里面装着收集来的一毛一毛的零钱,可以用来买小卖部的盒子里一毛钱两颗的糖。再往下走是一家理发店,我总是一头无人打理的短发,刚刚有些长度就会重新剃成短发,大概是时常光顾的吧,理发店的老板送给我两套他女儿小了的还崭新的欧根纱公主连衣裙。有一件是白色的,上面刺着许多立体的白花,衬里柔软而舒适,卷曲的裙摆轻盈又飘逸,我一直是多么渴望有这样的裙子。后来我小心翼翼的珍藏起来不舍得穿,直到再也不能穿的那天流下眼泪送给了妹妹。
去河边冒险会遇见棕黑色的大狼狗,我们被吓的四散奔跑又一次次厚着脸皮闯进那个禁区。
有个家住在废品站的小男孩,一次站在高处看过去,五颜六色的回收物拼凑出一副壮观的废旧景象,一片旧物的海洋,我记得是很精彩的景色。
一个闷热的午后,趁着父母都在午睡的间隙一个人偷偷溜出门,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所有的人都躲起来,空气也无力的燥热,很无聊的。没有喜欢我的大人们出现,我记不太清了,这样的情景也许是我想象的,又好像外面还是喧嚷的人群混乱的吵闹声,大人们粗粗的低吼在争论着,夹杂着各种细碎的方言,我一个人进入小小的出租屋,坐在床边,同一个趴在凉席上的男人聊天,他问我许多稀奇古怪的问题,使我常常想到那个银色月光明亮又清冽的夜晚,那块血红色的物体,爸爸在埋沙堆下面用塑料袋包裹着的一滩黑血。那个静悄悄的夜晚。叔叔眯着眼神秘的笑着压着嗓子兴奋的问我“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妈妈晚上在做什么?”我认真的摇摇头说不知道,叔叔拉过我说:“来,我告诉你”,一下重重的压在我的身上说:“你去看,他们是不是这样。”他胡茬的刺痛我依稀能感受到,庞大的躯体使五岁的我几乎窒息,拼命的将他推开,否则我就要死掉了。我不太确定他究竟是谁,人和景都记不清,只是这样似真似假的感觉,洋溢着神秘的灿烂微笑在我今后的十几年中总会不经意的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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