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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老土炕

陕北老土炕

作者: 行云流水_ycL | 来源:发表于2019-01-30 15:16 被阅读0次

         

    陕北老土炕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 歌声里流出一抹悠悠淡淡的乡思闲愁,随云霭舒卷,伴清风徐行,跨长虹卧落,徜徉在斜阳牧归的悠闲散漫里,徘徊在场畔河湾的欢声笑语间,栖落于土炕沙毡的寂寥落寞中。

            土炕的历史,史籍中现仅溯至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内载“下悉结石为之,上加涂塈,基内疏通,枝经脉散,基侧室外四出爨(cuàn)火,炎势内流,一堂尽温”,便是典型的炕的形制。然实物遗存可早至2000年前。2006年,在河北徐水东黑山遗址中,西汉火炕石板便已清晰可见,且已演化为相对先进的两火道构造,便可推知炕的源头不仅于此。

            有火才成炕,人类发现和利用火源于旧石器时代。从此不仅结束了居无定所、茹毛饮血的原始愚昧,开始了刀耕火种、探索创新的人类文明,而且演进了掘地燃柴、烧地卧土到引火入穴、导火入炕的远古变迁。这一伟大创举可能是出于生存考验的无意尝试,但必然是基于规律总结的若有所思,然这一值得彪炳史册的庄严时刻已无奈地遗失进浩如烟海的史籍中,永远地掩藏于尘封已久的古老废墟里。

            陕北土炕从尘封的历史悠远而来,无论是远古先民的承之于古,还是周秦汉唐的发之于端,都经历了黄土儿女繁衍生息之厚重,均见证了民族纷争博弈融合之乱象,一如激荡奔放的九曲黄河,经历了沧桑岁月的亘古变迁,心怀着劳者而歌的信天寄愿,散发出久远的历史渊源,积淀起深厚的文化底蕴,临古登高般喟叹着黄土地上的烟火文明,纵揽横俯间探问着人文始初的炎黄时代。

         

    陕北老土炕

          陕北土炕从尘封的历史悠远而来,无论是远古先民的承之于古,还是周秦汉唐的发之于端,都经历了黄土儿女繁衍生息之厚重,均见证了民族纷争博弈融合之乱象,一如激荡奔放的九曲黄河,经历了沧桑岁月的亘古变迁,心怀着劳者而歌的信天寄愿,散发出久远的历史渊源,积淀起深厚的文化底蕴,临古登高般喟叹着黄土地上的烟火文明,纵揽横俯间探问着人文始初的炎黄时代。

            土炕与窑洞相继而生,同灶台连体,一般临窗靠墙,土基子或砖石垒边,细土填实后挖筑炕墩撑托土石炕板,大渣泥抹平捶实,镘抹细胶泥盖面,后青油或豆浆水渗盖;正面预留若干尺见方炕洞门,掏空内填细土;于灶台连接处垒尺高许炕墙,墙下凿猫巷连通锅灶烟气,由炕梢穿山(半山)烟洞导出;后于炕沿敷细木椽炕栏,铺沙毡或绵毡。一盘冬暖夏凉的土坑心匠而成。

            如果说信天游是绵延不断、回荡不息的内心读白和情感宣泄,那么老土炕便是从有至今、从生至死的倾世温存与永生热恋。土炕之于陕北人,不仅见证了烟熏火燎下的柴米油盐、酱醋酒茶,而且勾连起四季轮回里的耕耧锄捞、收背摞碾,也浓缩着人生纵横中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

         

    陕北老土炕

          老土炕是生活的梦。陕北人懵懂之初的第一声哭落于炕,油灯燃尽的最后一声叹离于炕,小疾“送病”于炕,老病子孝于炕,洞房花烛新婚于炕,农门登科庆贺于炕,从军光荣迎送于炕,贵宾招待宴酒于炕,大番小事评说于炕,婚嫁姻缘美成于炕,饭熟围盘坐食于炕,长夜油灯卧眠于炕,戏笑怒骂于炕,烦愁苦闷于炕。相对现代楼房而言,土炕几乎兼具客厅、餐厅、卧室、书房、棋牌室所有功能,坐炕可闻炊厨之香,可娱棋牌之乐,可期学子爬炕而习,可逗媳妇炕下而洗,可知前朝百事,可评时事新政,可说庄前屋后,可论农事收成,可见星月下吆牛耕去,可迎艳阳中禾锄归来。

            老土炕酿出一坛老黄酒,卧出一罐老陈酱,座出一口老土醋,凭精调细烹打理着一天天的生活百味;老土炕发出一簸箕箕黄米馍,团出一老盆甜油馍,烙出一书包白面饦,用五谷杂粮沿续着一代代的接续承传;老土炕圆一世姻缘,繁一辈子孙,续一门香火,以温良敦厚成就着一辈辈炕里情深。老土炕不是陕北人生活的全部,却胜似所有。

         

    陕北老土炕

          老土炕也有性情。冬日寒风里,老土炕一边噼里啪啦地咀嚼着粪壳柴禾,一边涂鸦着寒山秃树下的 “孤烟直”与“落日圆”,在白中泛黄的烟柱中,虽然流露出荞麦柴一无是处的倔犟和别无它用的悲凉,却更加突显出土炕的温暖、闲散和惬意。漫漫长夜里,煤油灯、旱烟锅随着坑里的烟火忽明忽暗地跳跃闪烁着,做锅盖、缚笤帚连同纳鞋的针线忽高忽低地上下翻飞着,拐牛腿、弥竹竿和着猜谜的吵声忽近忽远地来回变换着。

            一会儿,“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迎来了远方的亲戚,只闻案上切菜忙,清油干锅急,面长汤香吃饱后。炒洋芋条子、炒鸡蛋、酸菜三盘成“品”摆开来,不忘将炒瓜子、土梨、楸子、糖果之类围上一圈,一两壶黄酒腾起一股蓝火后,男主人才和客人打开话匣子,来客多是洋芋条子匀且细、酒好色正劲大之类的溢美之词,男主人似乎故意推托谦逊着,问起了前场糜子后场谷的事。你推我劝间,男人们尽喝了酒,娃子们却多吃了菜。不管喝的多少、醉的深浅,不论是家里还是窑中,老土炕都在那里悄无声息地伺候着,像母亲的深情守望。

            伏夏酷热里,收麦人一头扎进窑洞里,一马勺甜水下肚,清凉了许多,开始生火做饭。但老土炕也许热昏了头,不再慷慨吐纳烟尘,纵然风匣使出浑身解数,才将一缕缕烦愁苦闷送入炕内,烟气似乎瞌睡至昏的眼皮,没有白杨的力争上游,恰似醉汉的左右飘摇,一如急切的就坡下驴,灶口、锅沿、炕洞、烟洞嘴漫出瀑布般的黄烟,顺着山墙滑落,沿着脚地游走,一缕缕、一层层堆积成满窑的弥漫,直熏的旱烟锅子泪流满面,和面的差点把一疙瘩面揉进眼里,忍无可忍才双双飞奔而出。

         

    陕北老土炕

          老土炕也爱图个热闹。若是炕边垒堵墙,窗上纸糊严,热饭送进口,婆婆满地走,那是对月婆子和新子丁的精心护守。有时平炕起高楼,壮汉端立热土炕,层层被子裹的严,根根皮绳扎的紧,一筐羊粪一抱柴,土炕热的气刚刚,那是一缸老麦粬软黄米热酵醇香、迎亲逢宾的老黄酒。有时在一番炕米、碾米、泡米、粉米后,大锅炒着热米面,小锅温着稀米浆,灶上媳妇团团转,炕上汉子和面忙,三碗面两碗汤,三升米和两盆,热炕严被发甜、晾凉、兑碱、揉均、团圆、入锅,这便是工序最多、耗时最长、食用最广的黄米馍馍制作过程。其色比明黄更灿烂,其甘甜比白糖更醇厚,其裂花比人工雕刻更自然,一如年画、窗花、春联,都寄予了主人对来年美好生活的祝愿。

           

    陕北老土炕

          若是冬闲的午后,一般需看黄历选吉日婚配良缘。过去讲究的是天越黑越吉祥,现在图的是天越早越便利,过去是尊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陌生人,时下是你情我愿、你知我解的有情人,过去是毛驴、骡子、架子车队伍,新郎家里等新娘,当今是高档小车排成行,新郎迎娶小新娘。一番热闹的吹打,一阵震天的响动,红线分匀一根毡,新郎新娘两边站,娘老外家都发言,三鞠躬后程序完,洞房花烛长夜眠,青油燃起长明灯,象征爱情到永久,铺床撒帐讲究多,早生贵子寓意深。

            这时候窑炕洋溢着柔情蜜意,家炕呈现出热火朝天,院里更是人声鼎沸。只见厨子端坐后炕头,从汤的稀稠到盐的轻重,从菜的多少到灶的火候,从走的快慢到运的多少,都要一一把关。同时厨外总管不仅要全权协调厨里席间院外,合理安排帮忙代劳人手,而且从贵宾入院响炮到进窑落座散烟,从席间座次平衡到晚间休息安排,都需打理得井井有条、忙而不乱、紧凑有序。还不时地要开个玩笑,说个段子,带个气氛。总之过事三天不由主,一应事项全凭厨下烹调,关键在于总管调度。

          饸饹锅一开,只见撬面的挽起了袖子,压面的屈伸着腰背,烧火的把握着火候,捞面的掌握着生熟,锅里浪开花,盆里面劲爽,院里汤飘远,席间吃的香。厨下舀汤的、盛面的、拨葱的、洗碗的忙而不乱,席间迎客的、递碗的、添菜的、取纸的有条不紊,院内端盘的、挑水的、上面的、送汤的来回穿行,无事评说的、闲转的、打情的、捡炮的也是各得其趣,热闹非凡。在几声“噢—油”后,院里端了回来,饸饹停了下来。又吃一番茶果,便又八挂五、十三花正式开席。

         

    陕北老土炕

          老土炕也有大视野。它用猫巷、烟囱分别指向生活的两端,一头是锅碗瓢盆协奏的生活交响曲,一头是耕种锄收组成的田间信天游;一端是烟熏火燎中热火朝天,一端是袅袅炊烟下的鸡鸣狗吠; 这边攀比着着女人的茶饭、家庭的殷实、家风的忠正,那边品评着男人的勤懒、庄稼的优劣、年景的好坏。它不仅承载着陕北人世世代代的生息繁衍、悲欢离合、起落兴衰,留溢着李自成、张献忠的英雄事迹和柳青、路遥的诗画人生,而且延安十三年的窑洞灯火指引了中国革命从胜利走向胜利,曾在这里摸爬滚打、磨练人生的巨人,正在描摹着中国梦,新唱着古丝路,畅想着共运体。 

         

    陕北老土炕

          陕北人性格中或多或少地“承传嫁接”了炕的基因。陕北人喜食荞面、小米杂粮,老土炕杆壳、柴沫来者不拒,前者一把柴火便可长夜溢散满炕温情,后者一旦牵手也当誓守毕生爱恋,泥土身填的是粪,燃的是柴,一股青烟暖一冬,血肉躯“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便是一生。不知是炕正直了人,还是人敦朴了炕,也许是草原风豪爽了汉,可能是黄土地善良了媳。总之,陕北人一如老土炕,一生温情,代代传承。只是在淹心的寂寥愁苦中,才会喷薄而出一股底气十足的信天游,犹如穿山腾出的直上青烟,和着残阳夕照,幻化为云霞的缠绕,雾霭的流动,穿过低矮的草垛,掠过光秃的青杨,缠绕在锈迹斑斑的铁锁上,萦绕在斑驳厚重的木门间,与老土炕一起百无聊赖,任那脑畔上的烟囱柱和老脸盆,倒立成一个醒目的惊叹号,在旷野高天中悠远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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