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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掷骰子

上帝掷骰子

作者: 鹿鸣_5682 | 来源:发表于2020-05-15 10:54 被阅读0次

    上帝掷骰子

    一 连接器

            周六上午,“……墨子号又立新功……”客厅电视的声音不断传来,翟蒙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日上三竿。阳光透过卧室的窗户射入,像利箭一般,刺得翟蒙的眼睛生疼,连带着脑瓜仁儿也生疼,这就是宿醉的后遗症。翟蒙使劲揉了揉太阳穴,翻身坐起来,却发现自己一直趴在呕吐物中,从枕头到床单,一直到地上,还有自己的鞋里。翟蒙已经不记得昨晚是怎么回到家里,怎么爬到床上的。他看看手机上的时间,突然想起上午还有一节选修课要上,忙晃晃悠悠的冲到卫生间洗漱起来,然后又把房间简单清理了一下。

            翟蒙的舍友兼同事以利,一早就出去了,大概也是看不下去了,或是受不了屋里的气味。翟蒙和以利都供职于迦南市的同一家动画设计公司。翟蒙毕业于本市的迦南大学物理系专业,但是本专业就业率低,凭着自己对动画的爱好和了解,毕业后阴差阳错进了这家公司。翟蒙便在这里结识了以利,两人气味相投,又都是单身,便合租了这处小房子。

            从毕业到现在这八年里,翟蒙和大学同学每年都会相聚一次,每次都以翟蒙的大醉结尾,这次也不例外。每次相聚时,大家的话题都在变化,从工作升迁到结婚,再到孩子,有两位的发际线向后的速度像海岸边退潮的速度一般快,但他们总是能聊得很开心。

            可是聊到翟蒙这里,大家只能回忆他大学时的糗事。时光在翟蒙这里似乎卡壳了,仿佛还是那个颓废大学生,从来都是一身运动衣,一样发型,要不是眼角渐渐长长的鱼尾纹,还以为他要童颜永驻了。大家还拿他回母校继续读在职研究生这事儿开玩笑,说他抓住学生时代的小尾巴不放手。翟蒙并不讨厌同学们拿他开玩笑,只是觉得自己越来越融不进去这个小圈子了。

            这个不长进的大男孩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同学们关切的眼神和语气刺痛了翟蒙的心,最让翟蒙难过的是看着自己曾今喜欢的女生,坐在其中一位男同学的大腿上,放肆的大笑,还时不时自己讲两个荤段子。

            今年这次聚会草草了事,连翟蒙一醉方休的这点愿望都不想满足了。但翟蒙还是成功把自己灌醉了,而且在家里吐得一塌糊涂。

            以利对此倒也没有太强烈的反感,只是觉得翟蒙每年一次那事儿又来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一切顺其自然,很快就会过去的。

            迦南大学校园内,时值严冬,寒风打着小卷,卷着雪花追人,翟蒙急匆匆停下车,裹紧领口便朝着三号教学楼跑去。翟蒙选修的课程名叫《量子力学中的时空观》,是本校知名物理学教授——贾教授的开设课程之一。贾教授的选修课不但对外开放,好多人慕名而来,而且对学员的要求是,只要准时签到,基本都会通过,几乎没有挂科的风险,所以场场爆满。学员们都爱死他了,又能给学院创收,学院也喜闻乐见。

            三号教学楼的西翼二层的大型阶梯教室,是贾教授的专用教室,紧挨教室办公司也是贾教授专用的,全学院授课教授享受这种待遇的仅此一人,可见学院因贾教授获利之丰厚。

            翟蒙跑到教室门口,门微开着,正对着讲台左侧,在讲台的右侧还有一扇铁门,那便是贾教授的办公室。柔和的灯光在讲台中央照出一个圆圈,告诉大家这里是世界的焦点,至少在这间教室里是,贾教授已经在圆圈中了,身着笔挺的西装,一如既往的英俊潇洒。而周围有点昏暗,翟蒙稍一探头就看到,偌大个扇形阶梯教室坐满了人,连座椅区两边的过道都坐满了。

            翟蒙暗叫一声该死,心想,这会迟到大发了,如果连这门选修课都挂了,自己今年修够学分的计划恐怕要落空了,自己的这场持久战已经进行两年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贾教授看起来了是个很和善的人,但是他在首次授课就对大家开诚布公,他的唯一的要求,也很简单,准时听课,他不会为难任何遵守这个要求的学员。但是事到如今,来都来了,翟蒙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

            贾教授正在一位女学员的配合下,演示他自制的实验设备,这是选修贾教授课的额外福利,他这种敢想敢做的性格,让物理学同行们又爱又恨。讲桌上放着一台实验设备,朝向门这侧装着一个雷达盘状的线圈。贾教授打开设备开关,中间的线圈开始旋转,并且开始发热发光,还不时发出刺耳的啸叫,像一个漩涡要它面前的女学员吸入。

            “我认为所谓的心灵感应,实际是意识之间的连接,用量子力学解释就是量子纠缠,我认为这种连接可以穿越时空,当然,我一直在尝试证明这一点,这个装置的设计目标,就是找到能够跟你连接的另一个意识。我叫它意识连接器。”贾教授边操作边讲道。却在这名女学员身后看到正在溜进来的翟蒙。

            “你,赶紧找位置坐下。”贾教授说,声音很大,似乎很生气,他那上嘴唇上浓密的小胡子在不协调的抖动,一边用手扶扶他那黑色粗框的眼镜。

            翟蒙被突然一喊,呆在原地,反映过来后,发现最前面一排居然还有一个空位置,就不假思索的坐下去了。这时那“意识连接器”已经完全停下来了,那漩涡的颜色逐渐暗淡下去。

    “竹叶同学,你很勇敢,不像他们一群胆小鬼,都不敢尝试新东西。”贾教授对配合他的女学员说,然后做了个请入座的手势。

            翟蒙看到那女学员径直走向自己,见她身着一件黑色长风衣,浅色衬衫领扣扣的紧紧的,但遮不住那风姿绰约的窈窕身段,面容姣好,再加上油黒发亮的头发,松垮垮的扎成一条马尾,斜垂在左胸前,还有一双精致的小脚。翟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忙又低下头假装翻翻书。这时已清醒了许多,心想:竹叶,多么妙的名字啊。却发现那双小脚停在自己面前。

            “同学,你坐了我的位置。”竹叶低声说,但那声音脆鸣悦耳。

            “喔。”翟蒙慌乱时总是表现的很笨拙,引来周围人一阵哄笑。

            翟蒙满脸尴尬,忙又冲向旁边在最底一层的过道台阶,在人群中挤出一个位置,把随手带来的书本放到屁股坐下。当你满身酒气的时候,这样做起来容易多了。

            周围的学员还在哄笑,并不打算轻易放过翟蒙。翟蒙微低着头,双手挡在脸颊两侧,斜起眼睛偷看台上的教授。

            贾教授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边用手托了一下眼镜,边向翟蒙这边瞟了一眼,然后继续授课。

            那眼神让翟蒙很不舒服,还好没有让自己报出姓名,但恐怕也记住自己了。接下来的课,翟蒙听的迷迷糊糊,越发觉得头晕的厉害了,好容易坚持到下课,狼狈而来又狼狈而去,便一溜烟冲到家中。还不到中午就倒头大睡起来了。

            下午,以利回来找他一起去上写生课,却发现翟蒙睡的死沉,还有微微的鼾声,摇了又摇,怎么都不醒。想是累坏了,便由他继续睡了,自己给他代假,独自去了。

    二 梦境

            翟蒙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赤条条躺在床上,感觉窗外的阳光照得屋里格外暖和,随便找了几件衣服套上,打算出门转转。

            看看手机,11点11分,临近中午,突然想起下午还有写生课,忙满屋子招呼以利,没人答应。拿起手机打电话,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

            该死的家伙,死哪里去了?翟蒙推开楼道的玻璃门,来到院子里,眼前的小径两侧,郁郁葱葱,完全一副盛夏的景色。翟蒙被这景色惊呆了,自己回来时分明记得,脚底那嘎吱嘎吱的声音,和满世界那层银色的雪,还有那借机就往肺里钻的寒气。

            翟蒙一边溜达,一边东张西望,像第一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眼前这景色虽美,但总感觉缺了点什么。不知不觉便走出院子,来到院旁宽阔的街道边上,这条街道对翟蒙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每天上下班都会经过这里。可这时却认不出来了,整个街道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没有一辆车。翟蒙终于发现缺少什么了,这里太安静了,除了自己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其他声音,也没看到任何其他活物。该死,哪怕飞来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翟蒙在道牙上坐下,这是他上课回来时停车的地方,这时也空空如也。他双手抓着自己头发,努力回想,想要搞清楚发生什么,难道自己在做梦,可这梦也太真实了。想到这里,他冲着自己左臂狠咬一口,那痛袭来,翟蒙大叫一声跳起来,甩着左臂原地转圈。

            翟蒙决定继续顺着街道前进,两边熟悉的街景,熟悉的商铺,有的开着门,有的门窗紧闭。翟蒙走走停停,不时爬到街旁店铺的玻璃上,看看里边,不知不觉三个街区过去了,依然是一片寂静。

            过来这个路口,就是市公安局了,翟蒙抱着一丝希望跑到门口,却发现公安局临街的玻璃门被砸了稀碎,满地的玻璃碎片,再仔细看发现玻璃碎片上挂着几滴鲜血,翟蒙伸手摸了一下,发现血还没有完全凝固,看来可能还有其他人。翟蒙看着玻璃门这个黑洞洞的口子,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里边发什么了。正要咬牙进去碰碰运气,街道前边传来一阵汽车轮胎在急转时,摩擦地面发出的咆哮声,翟蒙寻声追了过去,转过街角却什么也没看到。

            翟蒙很快爬上市中心的教堂,那是一个洋葱头建筑,顶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在洋葱头顶端有个风亭,算不上制高点,但这里视野开阔。翟蒙趴在风亭护栏上,眺望四周,还是时不时大声呼叫,释放心中无助的恐慌。两个小时过去了,一无所获,手机仍然没有信号,翟蒙经这么折腾,便瘫坐在地上休息起来。

            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在空荡街道中回响,翟蒙猛然起身,他很确定那是枪声,他趴在围栏上,四处寻找。终于在街道尽头看到一个身影,一个长辫子在身后挥舞,拼命地想这个方向跑来,还不时回头眺望,似乎想要甩掉什么人的追踪。

            翟蒙顺着教堂螺旋楼梯,一口气跑到底,从教堂侧门推门而出,这是一条窄巷,这里临街只有几十米。翟蒙低着身子先让自己喘匀了气,抬头时却看到远处跑来的那个身影,这时正蜷缩在垃圾桶后面,对方也被突然开门冲出来的翟蒙吓了一跳。

            “天哪,是你,竹叶,是吧?”翟蒙说,他认出了对方,还有点激动,终于看到人了。

            “嘘嘘……”竹叶做着噤声的手势,食指在她嘴前颤抖,脸上两道湿湿的泪痕,很明显她紧张过度了,身子也在不停颤抖。

            翟蒙看着竹叶这幅情景,也感觉问题似乎很严峻,后退半步,蹲下躲进墙壁凸起的阴影中。这时只见街边一辆黑色警车慢慢通过巷口,像寻找猎物踪迹的猎犬,鼻子俯地慢慢前行。

            对面的竹叶颤抖的更加厉害了,翟蒙虽然不太了解情由,只得本能的跟着耐心等待警车离开,可是上帝又一次捉弄了翟蒙,至少翟蒙这样认为。

            这时自己那熟悉的来电铃声响了,那催命的音乐调子在巷子里回荡着。

            本来已经路过的警车,又倒回到巷口,从车上下来一个人,循着声音过来了。

            翟蒙忙关掉声音,讪讪的抬头看向对面的竹叶,却发现对方早已起身,一溜烟向巷子深处跑去。

            “快跑,他会杀了你的。”竹叶回头喊道,声音带着哭腔。

            翟蒙猛的起身看到几十米外来人,一身笔挺的西装,看起来很眼熟。对方看到翟蒙也是一愣,随后掏出一把手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向翟蒙。

            翟蒙回头追向竹叶,身后传来枪声,两人本能的低头,一个子弹彭的一声打到旁边的金属垃圾桶上,瞬间凹进去一个小坑。

            “他娘的,来真的啊!”翟蒙大叫着,几步便将竹叶落到身后。

            “不许说脏话。”竹叶大叫。这让翟蒙有点哭笑不得。

            身后依旧传来枪声,惊慌中竹叶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头撞倒一旁墙上,直撞得头晕目眩,满眼冒金星。翟蒙跑回来拉起竹叶继续跑,可惜一颗子弹,穿过了他左肩,打的他一个踉跄。身后不时有枪声传来,眼见巷子尽头就在前面,仍着疼痛跑出巷口,转到一旁,两人喘息不停,血液在翟蒙的左肩上印出一朵红色玫瑰花,竹叶额头渗着血迹,满心感激的看着翟蒙。

            这时枪声停了,巷子里却传来引擎轰鸣的声音。

            眼前是一条宽阔的街道,道路中间长长的隔离护栏一眼看不到尽头,路边停着一辆校车,黄色车身上写着“运行你和他,安全靠校车”。“快上那辆校车。”翟蒙捡起路边的砖头,砸碎了玻璃车门。两人挤进车中,竹叶蹲在过道上,不停的盯着巷口,嘴里不停念叨着“上帝保佑”。翟蒙冲到驾驶位上,却发现自己没有钥匙。翟蒙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从电影里跑出来的狼狈角色,忙着驾驶台上各处翻找,竟然在遮阳板下找到了钥匙,心想可真是上帝保佑。

            随着一声轮胎的嘶叫,那辆警车一个急转弯,从巷口驶入到大街上。

            翟蒙转动钥匙,发动校车,车子带着一阵蓝烟冲了出去,但是警车很快就跟上来了。两辆车这空旷的街道上,你追我赶,警车不时冲到校车左后侧开枪射击,子弹在车窗之间穿行,玻璃碎块在晃荡的车中乱飞。翟蒙忍着肩膀的剧痛,紧握着方向盘,猛踩着油门,眼看着警车在左后视镜中越来越近,等对方已经在车身左侧时,猛的左转将警车逼到隔离护栏上。

            这时车速已经达一百三多迈,翟蒙接着急刹车,校车在一阵长嘶中停了下来,柏油路上留下一长条轮胎亲吻的痕迹。警车一直冲向前去,钢制的隔离护栏像一串多米诺骨牌一般瞬间倒下,又被警车撞倒两边,警车在五十米处停了下来,车灯闪个不停,车上那人没了动静。

            翟蒙和竹叶艰难从前挡风玻璃上爬起来,见警车那边也没了动静,又不敢靠近检查。

            “你需要马上包扎一下,不然怕是会失血过多。”竹叶说,看着翟蒙的肩膀,拉着他走向街边,不远处有一座商厦,里边的大型超市一定有医用急救包。

            翟蒙这时精神稍稍放松一些,失血让他感到虚弱,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到车上,从车窗边上取下一把安全锤塞在兜里,这个可比砖头好使。

            翟蒙坐在超市的货廊之间,笔直的货架向两边无限延伸,偶尔能看到竹叶的身影穿行其间,他想自己先找把剪刀,把衣服剪开,可是虚弱和疼痛压得他浑身无力。

            很快竹叶找来了,急救包、剪刀、镊子、手电筒,望远镜,还有新的衣服,蹲在自己面前,把东西摊开,准备给自己包扎,翟蒙莫名的有些感动,很少有人为自己这么忙碌。

            竹叶这时没有那么慌乱了,拿起剪刀剪开翟蒙的上衣,用酒精擦拭干净伤口,每擦一次都疼得翟蒙龇牙咧嘴,却被他胸口上的纹身逗笑了,在左胸上纹着三个楷体汉字“掷骰子”。

            “掷骰子?这算是哪门子纹身?”竹叶说,想转移一下翟蒙的注意力。手下不停,接着包扎伤口。

            当然翟蒙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尴尬的问题,但是在竹叶面前还是有点难为情。在竹叶再三追问下,红着脸说起大学时的那段糗事。一次几个要好的同学聚会,酒兴正高的时候,大家决定给大学生活留下些记忆,就想起爱因斯坦的名句——上帝从来不会掷骰子,准备纹在身上。规则是大家石头剪刀布排顺序,按顺序前面的人先选字,剩下的都字归最有一名。于是,一共六个人,第一名选了“上帝”,第二名选了“从”,第三名选了“来”,而翟蒙是最后一名。

            “当时我喝高了,纹身的时候我都睡到了,直到一个月后,上游泳课时,我才发现那几个混蛋根本没有纹身,而是用贴字整我。”翟蒙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出来,免得让自己死于尴尬和难堪,而不是失血过多。

            竹叶被他逗的嗤嗤直笑,也许是怕他难为情,拉下自己的衣领,露出左侧锁骨下方的纹身。“你知道嘛,我其实是’第一名’,而且是我自己的笔迹。”竹叶说,满脸得意。

            翟蒙看到“上帝”两个字,字体娟秀,两个字中间有个十字架一般的图案。

            “我妈是天主教徒,从小就逼着我信教,不准我干一切有违上帝意愿的事,其实就是不能违拗她的意愿,上高中前我都不敢和男生说话,够不敢说脏话,我都快烦死了。十五岁那年我要离家上高中了,有天对妈妈说我让上帝住在我的心上了,她似乎很开心,我就给她看了纹身。结果是我妈把我揍了一顿,一个月不跟我说话,还没收了我的零花钱。”竹叶似乎打开了话匣子,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翟蒙也跟着她笑起来,伤口也包扎好了,可是翟蒙每笑一下,疼痛都提醒一下伤口的存在。

            “你的左胳膊能动能抬起来,至少说明锁骨和筋没有受伤,先止血,再做打算。”竹叶说。两人都想起外边车里还有一个人。

            两人上到商厦的二层,用在超市顺来的望远镜观察那辆警车,才发现那个倒霉的家伙趴着方向盘上的气囊上一动不动,被一根横向的护栏钢管串了个透心凉,钢管从前挡风玻璃插进来,穿过了那人和前排椅背,一直插进后排座椅中。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追你?”翟蒙问,想起自己不明不白挨了一枪,现在看来不用担心再挨枪子了。

            “是贾教授。”竹叶说。

            “什么?”翟蒙说,他想起那个眼熟的西装,“可是为什么?我们这是在哪?……”翟蒙有无数个问题,此时不知道该先问哪个。

            “那家伙闯进了我家,还说些疯话,还对我动手动脚,我就用烟灰缸砸断了他鼻梁,逃了出来。”竹叶说。

            “我们得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我要过去看看他还活着不?”翟蒙说。

            “他手里还有枪。”竹叶说。这让翟蒙对刚才的想法有些迟疑。

            两人在超市里翻腾一番,最后决定每人戴一个摩托车头盔,竹叶在校车后面接应,翟蒙手拿一个平底锅,向警车靠近,这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防弹工具了。在竹叶的坚持下,翟蒙腰里还系了一根绳子,以便出现意外情况时,竹叶还可以把他拖回到校车后面。

            翟蒙举着平底锅走到警车旁边,从车窗看去,那人一动不动,那笔挺的西装被血染红一大片,没错那就是贾教授,只是没有了胡子和眼镜,显得年轻了许多,果然鼻梁上还有肿胀的青色,也没发现手枪在哪里。翟蒙接着拉开车门。

            “啊。”贾教授突然尖叫着。

            翟蒙被吓了一大跳,很明显被自己开门的动作,弄得疼醒了。

            “孩子,你叫什么?我快不行了。”贾教授说,声音很小,一改那会儿的凶神恶煞的架势。

            “我叫……翟蒙,教授,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在哪里?”翟蒙说,翟蒙有些迟疑,还在担心挂科的事。

            “翟蒙,我快不行了,我要托付你一件事。你靠近点。”贾教授说,完全忽视翟蒙的问题。

            翟蒙把平底锅放到地上,自己探着身靠近贾教授。

            “这个世界就是我提出理论的实证,完整的论文在我办公桌左边第二个抽屉里,办公室密码是666568,请一定以我的名义发表出去。”贾教授说着这里,脸上露出一个狞笑,他一把抓住翟蒙的衣领。“我们在一个我制造的时间裂缝中,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去了。”

            翟蒙知道自己上当了,一声枪响,感到肚子被人用火热的铁棍捅了一下。

            竹叶听到枪声,拼命的拉绳子,看着翟蒙趴在地上,一点点向自己靠近,在路面上拖出一道血印。

    三 梦醒

            翟蒙尖叫着,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捂着肚子,仿佛那个枪击的痛楚犹在,看看左右发现自己仍在卧室,摸摸自己的肩膀和肚子并没有伤口,没有鲜血。惊恐之余,看见窗外已夜幕降临,还可以听到阵阵寒风掠过。

            这时以利在家,走了过来,看到翟蒙满头大汗的样子。

            “你可睡的可真沉啊,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我带回了晚餐,饿就出来吃点。”以利说,走出房门又回头说:“喔,下午的写生课该学人体写生了,但因为联系不到模特,推迟到明天了。”

            翟蒙应付一句,只觉得浑身酸困,就翻个身和衣而睡了。

            第二天,翟蒙和以利一起来到写生教室,同样在迦南大学,这次是在艺术楼授课。说起写生课,翟蒙也是为了弥补自己转行做动画设计拉下的亏空,尽力想在自己脑中那干涸贫瘠的土地上,播撒一些艺术细胞的种子。

            教室中,层层的画板架子围成一个圆圈,在圆心上,模特坐在一把木椅子上。翟蒙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铺平画纸,偏着身子看向圆心,果然换了人体模特,只是那个模特也在看自己,还有那模特锁骨下方的纹身“上帝”也盯着自己,还有那个十字架。

            “竹叶?”翟蒙仍不住喊出声来,感觉自己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与此同时对方也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引得大家瞩目。

            这时翟蒙想起了什么,不理授课老师的制止,快步跑出教室。十几分钟后,翟蒙站在贾教授的办公室门前,他使劲敲了敲门,没有任何反应。翟蒙站到门旁的电子密码锁前,深吸一口气,输入666568,那门自动弹开一道缝,一缕阳光射了出来,正对翟蒙的眉心,在他心中照出一条抹不平的沟壑。他站在原地,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

            几天后,迦南市日报的头条号外发版,市警方发布消息,迦南大学知名物理学教授贾某某,被发现了死在办公室中,经法医鉴定,是在睡眠中自然死亡。另有三名本市女青年,在此事之前接连在睡眠中自然死亡,死前睡眠时间均超过12小时。值得注意的是,这三名女青年均先后为贾某某的学员,三名死者的家属联名请求警方继续追查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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