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还回家过年吗?
冲锋号吹响意味着胜利前的最后一搏,火车鸣笛声意味着离开或者归来。声音总是能传递最直接的诉求,每个时间都有自己独特的声音,鸟叫春至,蝉鸣夏来,花落秋去,而焰火声十有八九就是冬天到了,要过春节了。小时候最喜欢的是灿烂的焰火,闪亮的火光映射在每个人的眼睛里,熠熠夺目,每个人结束一年的辛苦,变成了最好看的样子,可长大了才发现那不过是想当然,2019年的焰火可能不想回家看了。
过年回家,我们都努力藏起独自在外生活的冷酷和假面来贴近乡村静谧的氛围,可我还是忍不住露出来最孩子气的一面,让他们看到我脾气最不好的样子。相应的,他们也让我看到了争吵,看到他们最不好的样子。幻想的十天简单快乐,藏着爸妈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梦想。是不是我错了?
“今年不回家过年了吧”。
回到长沙的家里,室友这样和我说。“我被催找男朋友了,你敢信,今年我们还不如出去玩。”
“好呀!”。我拿出老爸剁好的骨头和切好的肉,一边检查肉是否变质,一边回答道。
“你说别人家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大巴转小客车,从小客车上下来,我终于回到了这片我从小熟悉的地方,坐在老爸的摩托车上,尽管凌冽的寒风中还飘着一丝小雨,但是坐在老爸身后,我也愿意把它当作家乡的爱抚。可说起来年的打算,老爸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就开始列举村里已经当上了老板的几个人,说起村里只有几户人家没有小轿车,好像都是贫困户,我们家是其中一户。
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拉紧了帽子,心里想着如果我有小轿车可能老爸就不会这么问了。或许察觉到我的尴尬,老爸继续问道:“你的驾照在外面有没有用过,是不是要到期了?”
“没有,应该还没到时间吧。”
“要不我给你买个面包车开吧,不然驾照到期了都没有用过。”
“不,我不想开,你要不自己学了给自己买吧。”我又拉了拉帽子,说着:“今天的风可真大。明明刚才从长沙出发还有太阳”。
“明年我可能不去长沙了,一分年终奖都没发,我可能跟另外一个人去广州一个音响场工作。”老爸突然说道。“也可能就不出门了”。
“挺好的。”尽管心中还有很多疑问,也希望能和老爸在一个城市,我依然没有说什么反对意见。互相告知,然后自己决定,我们家似乎一直都保持着这样的习惯,各安天命。
这样的尴尬大概持续了十分钟,省道修好后,从客车站到家里只有大概十分钟的路程,可对于和老爸打电话永远不会超过一分钟的我来说,这十分钟却是十分难熬,虽然比起曾经的半个小时已经好了很多。
越接近家,那些熟悉的声音——鸟鸣,风叫,水啼,乡音就开始一点点进入耳朵,那些铭记的画面,竹树摇曳,云雾绕林,潺潺流水,群鸟飞舞也一个个出现在眼前。那个被竹林环绕的斑驳的房子也渐渐出现在眼前,还有正在里面看电视的老妈和老弟。
我们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家庭,也是村里唯二的贫困户,说实话,我一直不觉得我们家很穷,直到16年我考研究生那年被评成贫困户我才有这样的自觉。在大学里,我是班里的团支书,每年的贫困生认定都是从我这里开始的,我却从来没有去争取这样的名额,觉得没必要,觉得我兼职好像还挣到了一些钱。但现实面前,你开始回想起那些拿到贫困补助的人拿着钱唱k,旅游,而自己却在便利店里刷盘子,拖地板,通宵上夜班,生活颠三倒四,在学习,兼职,社团间轮轴转,老爸出门在外为别人卖命,还得低三下四。
我享受自我奋斗的感觉,我讨厌不劳而获的样子。这样的价值观下,工作第一年我却只能给老妈卖一部几百块的智能手机。还要边教边嘲笑着从来没有用过智能手机的老妈,“点进去就行了,蠢不蠢。”弟弟也在旁边看着,不一会就学会了用手机拍照,拍视频,玩的不亦乐乎。
但我第一次接触到智能手机大概是在高考结束后,此前因为怕耽误学习,我一直没有跟爸妈要求买手机,但那时,周边的同学们用着的也是翻盖的或者滑盖的按键小型手机,躲在被窝里,半夜起床的时候总能看见每个床铺都透出微弱的灯光,听歌,看小说,qq聊天,特别是在考试结束后,有些小伙伴甚至能直接通宵。高三的时候,我因为起床比较准时,就一直负责叫醒同寝室的其他四个同学,大概是早上6点。大概是一个冬天,我裹紧棉衣,又套好校服,依次喊醒室友,但是掀开杯子的时候,居然看见了手机发出的微弱光线。她慢吞吞的仰起头看向我,说道:“要起床了吗?”,然后缩回头,关上手机不动了。“我过五分钟再来叫你”,说完转身就去洗漱了。
那个时候网速也只有2G,网费还挺贵的,五块钱一个月包30M,然后紧巴巴的过完一个月,但是我似乎没有这样的困扰,毕竟没有手机。就这样一直到了高中毕业,老爸带着我去到一家金立手机的专卖店,买了一个八百块的智能手机。不知为何,我人生中的第一个东西都会有点试验的成分,这个手机只陪伴我过完了大学的第一个月,也就是军训的那一段时间。有些东西注定只是过客,但却妨碍不了那第一次接触的兴奋之情。
当我弟拿出手机开始拍照,开始拍视频记录生活的时候,我居然有点羡慕他。我弟刚上小学五年级,在将近七年的上学时间里,他从村里的小学转到了镇里的小学,又转到了镇里的中学,成绩十分一般,语文数学勉强及格,英语一直在及格线以下,有点内向,喜欢看纪录片。一直以来我们家的教育理念其实都是自由发展,不补习,文理,学校,专业靠自己的本事和爱好选择。沿袭着这样的理念,虽然一直以来我的成绩都算不错,也只会和他说一些学习方法,从来没有建议家里找补习班,也没有逼着他做额外的课外试题。他的假期和我差不多一样,无非也就是上树摘果子,下河捞鱼,看点动画片和动物世界,看点直播频道。
但我十岁左右看的直播频道确是专门点播动画片的,而不是王者荣耀、绝地求生或者我的世界。
但事实上现在谁不打游戏呢,大年三十直到初六,每天晚上不会有和老爸老妈还有弟弟的家人时间,而是和早已约好的游戏好友一起来一盘王者荣耀或者刺激战场。尽管我们家没有wifi,但是一个月30G流量已经够了,打开手机热点,初二晚上十点半,我像往常一场,洗完澡,拿出ipad,开了一局游戏。大概五分钟后,我妈像例行公事一样推开我的门,要我早点睡,我说:“好,我知道了,你去睡吧”。但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转身下楼,而是站在门边开始跟我数落老爸的不是,要他修窗户不修,栽树也不栽,我要去医院检查他也不愿意,要我劝劝老爸。
“其他的他要是实在不愿意就算了,但是病得去看,我明天跟他说”,我回道。这时我已经跟好友说了抱歉退出了游戏。坐直了身体继续说道:“你要有自己的生活,不要总是围着我们转,照顾好自己和弟弟就行,不需要做太多事情。”
“你这么说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说完,带着哭腔准备下楼,说着:“你们都不管,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想起这几天一直和老爸提及的关于在山后挖地栽橘子树的事情,问道:“不愿意栽就算了,我们没指望靠这个发财”,我想着可能是因为这个事情。“在外工作其实也不容易,我常常跟你们说我挺好,但是其实我一点都不好,可是我不愿意说,我的方案,我的朋友每一个都是扎在心上的。但我在做我想做的事情,所以我还是很开心,我想如果老妈你也可以有这样的事情,你就不会这么纠结,每天和老爸吵架了。你记住我们都很在乎你,也知道你很辛苦,但是你要有自己的生活,我很难过我没办发提供给你更好的生活,但是我不希望你自己用着事情折磨自己,我希望你开心,我也会努力工作的”。
我看了一下手机,已经过了零点,“老妈,生日快乐,下去睡吧”,我说。
“嗯”,她小心磨平被坐皱的床单,打开平台的门开了一眼下楼去了。
“我们都爱你”,我在心里说道。
在我们家,我和老爸都在外工作,一年回去不了几次,我妈待在家照顾我弟上学,打理家里的杂事。我妈是个比较保守的农村妇女,没有什么自己的生活和主见,事事都要老爸提供意见,有一年夏天的时候,天气太热,我妈又舍不得开空调,恰巧电风扇坏了。老妈非得等老爸回去再买,就这样活生生和我弟两人熬了一身的痱子,满身通红。有时候我不太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状态。
初三暑假那年,我弟出生,老爸为了养活我们姐弟两,开始出门打工。也是那个时候我发现老妈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那也会很频繁的询问我的意见,等到我读大学这样的情况就时常发生。有时候我觉得很自豪,但大部分情况下我感觉到压力。弟弟的教育,老爸老妈的身体健康,破败的房子,每次回家,老爸和老妈都会因为各种事情吵架,最开始我还是努力的调节,到现在大多数时候我就站在一旁默默的听着,或者带上耳机听歌。
随着我越来越大,父母的期待开始变得越来越高,他们总是会问我关于工作或工资的事情,但是工作第一年,我真的没有任何存款,房租,研究生学费,日常开支已经和工资基本持平了,甚至还需要花呗和借呗的帮忙。我的意见他们不听,我也无法说你们不要工作了,我养你们。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和亲朋好友的追问还有热闹的鞭炮声交织在一起,直听得我胆战心惊。
小时候,过年是最幸福的事,吃不完的零食,嗑不玩的瓜子,随便看的电视,还有闪烁的烟花。但现在,不待在家里,没有无力感我其实更能享受生活的乐趣,不是吗?
这样的状态下我开始喜欢爬家里的一座山,一座曾经有过无数珍宝,一座有着一块石龟像,一座我曾经不被允许去的地方,这次回家也不例外。但是爬山本身会让人拥有成就感意外不会有过多的附属品,那些都是自己带给自己的。
我们努力完成一件事的时候,我们有时候会很贪心,不止希望事情能完成,还会希望出现正向的戏剧性意外,这样的愿望或许更能激励我们去完成一些事情。就像从小我对这座石龟山的期待,就像爸妈养育我二十几年的期待,就像我对这个世界的期待。一切都会变得更美好。无论2019年过年我身在何处,我都希望我处在一个很好的状态中,这是我对于未来的期待。
你好,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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