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总是下很多雨,空气总是很潮湿,想到这里,他总是会自觉的揉揉膝盖。
从千里之外来到这里已经很多年,为了能找到一份工作选择来这里闯荡。可岁月变迁,增长的只有年龄和吃辣的本领,本事似乎被日复一日的苟且磨平。
人在活得不好的时候就会总回忆以前,以前说不上多好,总不会比现在糟糕。内存很小的手机里有删不完的垃圾短信和舍不得删的照片。
第一张
什么才算一个男人?是有宽厚的胸膛,坚毅的臂弯,结实的肌肉,骨节分明的手才算一个男人吗?
他站在篮球场,欢呼的人群外。篮球比赛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北方的夏天更加闷热,白色校服黑色长裤不透气,汗水顺着他的脸庞留下,那时他的脸还有棱角。有些人不修边幅,白色校服上总有大片的汗渍,他总是穿着半湿的校服,刚刚洗过还有洗衣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瘦弱的身躯不堪冲撞,气喘吁吁,垂头丧气,每一节体育课下课的铃声响起,留给操场一个落寞的身影。
喧嚣的球场,他不愿意看球,但很愿意让班级获胜,他站在人群外,看着比赛,呐喊着。然后,他扭头,看见了那张看着他的脸。
陌上人如玉。
她抬起手,把那束刘海拢到耳后,轻轻一笑,扭过头去。一定有谁在她眼里放了一把揉碎的星星。
可公子并非世无双。
第二张
那是一次伤心。
月亮俯瞰着跑不完的操场,天空像一块黑布被剪了一块,只露出她的脸,不知道她有没有看着操场上缓缓行走的两人。路灯虚白的灯光照着她湿湿的头发,若隐若现的脖子。他在后面跟着,刻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感觉像发了低烧,没有力气,意识也说不上清醒,只是潜意识里默默地跟着。就这样一直看着她,他突然感到莫大的满足。
这是一次争吵的开端,结束于洗完澡的人越来越多路过的街道。高三那年他无数次望向窗边,扎着马尾的姑娘在窗户下面默默呵护自己的梦想,胸膛随着呼吸起伏,马尾也在轻轻地跳动。低下头,面对空白的试卷,他的头低的更狠了些。
不甘心的再次抬头,手指悄悄按下了快门。
两个月后,是他记忆中最热的夏天,雨下的最大的夏天。接受了太多信息量的脑子不堪负荷,像烧开的水壶翻滚,志愿,排名全都想抛在脑后。那个幺三三开头的号码,他不敢拨打,怕听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买了向南的车票,他恋恋不舍看着月台,紧绷的弦放松了,扑朔着眼泪,离开了熟悉的一切。十六G容量的手机,照片换了又换,留下了她在路灯下等待他的身影。让他特别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懵懵懂懂。
第三张
那年毕业他仍在宿舍里打着游戏,辗转于各种地图,在幻想的世界里称王,视力所及便是边疆,victory的字样映在他的眼球,他自然的扭头想要分享喜悦,发现宿舍已经空无一人。思绪拉回他身上的时候,宿管已经想要过来贴封条。他被毕了业。走过广场,待过四年的学校要再看一眼吗,不回首。长发戳到眼球,手指磨出厚茧,眼睛下是擦不去的黑眼圈,烟躺在兜里陪着他。是怎么从少年变成青年的呢?这条路是充满奇遇,总有新奇,让人期待,还是,遍地都是斑驳的烟头。他掏出手机,背后是刻着学校名字的校门,挤出一个笑容,从此手机有了新的壁纸,伴随着偌大的L-O-S-E-R字母。
第四张
他已经习惯六点起床,把灯绳一拉,这个城市的白天才来临。车闸拉开,叮铃的铃铛一打,就此上路。所幸光阴还未完全消逝,还有很多风景在等他一窥究竟。将进酒,杯莫停。到底怎样才算一个男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一个男人是什么样的,取决于他身边的人需要他是什么样的。那一天他终于收到了不是垃圾短信的短信,幺三三开头的号码。跨越了时间空间的思念,一瞬间有了重量压在他的过去,从此他仿佛放开了手脚,用力地挣脱周遭的恒常。毕竟没有她的重庆再美也不是自己想要的。本以为是穷途末路的余烬,没想到发出比当年还耀眼的光芒。不再漂泊,赌上所有力气,自学了金融,流连于夜校。二环路也时常被他吱吱呀呀的煎饼果子车踩过,三蹦子满载一个个包裹前进,渴望快被送出,渴望快点收到。
家里的那个姑娘仍在酣睡,而每一天拼尽全力,正是为了呵护她绵长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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