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间繁华聚于此 天上地下白玉京
盐城,顾名思义,制盐贩盐。盐乃民之本,国之重器,国家专设有禁盐司,专司盐事。寻常人等,别说制盐贩盐,任何胆敢将手伸到这里的人,动辄人头落地,九族同殇。但乔老爷子有办法,竟能从禁盐司口中抢食,还兴起了一座盐城。这个事儿,还就乔老爷子能办到,都传说,他背后是上京的大人物。
据说以前盐城不叫盐城,叫临海城,自从乔老爷子在这里办起了盐事,才改为盐城。
盐城的繁华,难以用语言描述。
“亭台楼阁船,灯火夜不眠;朝熙到迟暮,风景还一半;士子遍风流,商贾点星繁;不羡白玉京,到此便是仙。”
这是盐城口口相传的打油诗,也不知是那个闲的人无事所做,竟给他传唱开了。
然而今天,盐城的天,变了。
早间,城郊的王家婶子到刘坡子家催还米粮,进门才发现这地上白玉京的首富,盐城的乔老爷子,竟然直挺挺的躺在了刘坡子家,死了。一同死的,还有刘坡子家的玉娇娘,这下子可炸开锅了。
“乔老爷子死了,那还得了!以后也不知这盐城,还能不能做这贩盐的生意。”几个蹲坐在老树下的石墩上的老农对这件事情发表着各自的看法,此时说话的那个,头发花白,辫子随意的缠搭在脖子上,一脸皱纹似他脚下的树根。他皱着脸,吧唧一口旱烟,飘散的烟雾更衬出他满脸的愁苦。
“谁说不是呢?这人啊,你说,说走就走了,唉,听说乔老爷子刚讨了一门偏房,才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可怜守一辈子寡。”另一个老农担心起了乔老爷子新讨的偏房。
“说是那丫头是盐城秦家老秦头的四闺女。”
“可不是吗,你说,要我,我就不答应,老秦头处处和乔老爷子争,两家三天两头起一番争执。娶了老秦头的女儿,平白低了他一头,这事儿搁我,我绝对不答应。”
“也没准儿,万一乔老爷子想羞辱老秦头一番呢?”
此时老李家的大妇正从村口路过,听见几个老头子说得起劲。一时心痒,忍不住左右看了看,才小心踱步到几个老爷子那里。
“王叔,孙伯,刘老爷子,聊啥呢?”
“我们几人觉得乔老爷子啊,走得有些蹊跷。”
“哎哟,我也这么觉得,”她左右看了看,还不放心的把头靠近了些,悄声说:“听说啊,乔老爷子和刘坡子的媳妇儿死在了刘坡子家床上,哎呀,两人那个衣冠不整的……”
她说这些话时觉得有些害羞,又隐隐有些兴奋,可是她黝黑的皮肤并不能把“面色潮红”这个词很好的表达出来,倒是辜负了她娇羞的神情。
“去去去去,妇道人家,怎的说出这种话来。”刘老爷子以前是村里的学究,现在老了,才退下来,但是学究的古板和保守他还是一成不变的保留下来。
“哎哟,我就听人说的,”她好似真的很羞愧,又有些后悔说了这些话:“差点耽误了正事儿,你们继续聊,我呀,先去洗衣服啦。”
“你说这刘坡子,他昨晚去了哪里?”李家大妇走后,几个老头子又开始说了起来,显然,他们对刘坡子家的传闻也是有所了解的。
“这刘坡子,本是个不学无术的破落户,自从娶了这玉娇娘,没曾想竟然发迹了,整日的花天酒地,没个正形。”
“谁知道呢?”
几个老头子不再说话,有一口没一口的吧唧着手中的烟嘴儿,似乎要把心中的愁苦当成这弥散的烟雾,一口口喷了个尽才好。他们满是褶子的脸,皱成了八月的雏菊。
却说这刘坡子,早间本来还在城隍庙墙根儿下蹲着打盹儿,突然就被寻来的两个衙役左右这么一架,像只待宰的肥彘一样被拖走了。
待到刘坡子缓过神来,人已经到了公堂上,但他还不自觉,宿醉的脑袋昏昏然不知所以。
“啪!”
堂上惊堂木这么一打,吓得刘坡子双腿一软,咕咚一声就跪坐了下去。他抬头一望,本县的父母官,曹县令曹大人正怒目盯着他,左右一众衙役好似那天兵神将,目不斜视,口中直呼“威~武~”,一边将手中水火棍跺得砰砰作响。刘坡子只觉得这声音争先恐后的往他心窝子里穿掇,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堂下可是刘昆。”曹县令生得五大三粗,龙眉虎目,不似一般文官,原是上过战场的武将,声音自带一股子杀气。
别人都叫他刘坡子,刘坡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木木然没有说话。
“堂下可是刘昆!”这次询问,带着怒气,说得又快又急。
“启……启禀大人,小的浑名刘昆,别人都叫小的刘坡子。”刘坡子这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连忙回应。
“本官问你,昨夜子时你在哪里?”
“小的,小的昨夜一直在城隍庙。”他目光猥琐,不敢抬头四处张望,两手紧紧的攒着他破旧的袍子。
“啊呀呀!你当本官三岁小儿不成,我且问你,人,是不是你杀的!”曹县令屁股都快坐不住了,似乎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身子前倾,食指狠狠地指着刘坡子。
刘坡子脑袋一片空白,嗡嗡嗡的响个不停。
“啪!”
“是也不是!”
“威~武~!”
一团黄白之物从刘坡子裤裆里蔓延而出,一股子骚气随即跟来。刘坡子竟被吓得失了禁。
“大人,小的招了,小的全招了……”说罢,一头埋进袍子里,好似要把自己藏进去。
“你……”曹县令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叹了口气,“将你杀害孙氏和乔镇海老爷子的经过从实招来。”
“是是是……”刘坡子苦着脸,苍白的脸上不见血色,只有漱漱留下的汗水,“小的……小的没有杀害乔老爷子啊!”
“大人,冤枉啊!小的冤枉啊!”
“大胆!竟敢戏弄本官!来人啊,庭杖二十!”曹县令从随手扔下一块牌子,左右衙役接令上前。
“大人且慢,其中似乎有隐情。”左右不管挣扎的刘坡子,将他按押在地,正待行刑之际。黄师爷出口阻止了他们。
曹县令竟也不恼,看了看黄师爷:“你且说来听听。”
黄师爷挥手,示意左右退下。
“刘昆,不必惊慌,你且将昨夜之事一一道来,不可有所隐瞒,若叫我发现半点虚言,定要你好看。”
“谢大人,谢大人,小的定然不敢妄言。”
“昨日下午酉时(下午六点)许,我到城中飘香酒馆喝酒。回到家中,已是戌时(晚八点)了。我昨日喝多了酒,眼见玉娇娘已经睡下,觉得甚是好看,便稀里糊涂上了床,哪知她却不肯从我,还对我恶语相向,我一气之下,拿木盆砸了她脑袋……”
刘坡子说到这里,似乎很害怕,不住的颤抖着,他用双手紧了紧衣服,继续说道:
“谁知,谁知她却死……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我自知杀了人,连夜跑到城隍庙,我拜佛拜了一宿,请求菩萨原谅我,我拜了一宿。”
“大人。”黄师爷听完,起身对曹县令一拜。曹县令摆摆手,随即说:“来人,先将刘昆收监大牢。”
“退堂!”
“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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