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我对于家的最温馨的记忆,都来自于老宅那间住着一家四口的小卧室,那是最穷,也最有家的氛围的时候。
房间的北边放着爸妈的老式大木床,床前还有个木踏板,床头柜旁是一个放被子的大木柜,柜子上摆着一台红色的黑白电视,那时候村里还没通有线电视,都是用无线电波覆盖电视信号的,虽然属于慈溪,但我们村离慈溪市区远,反而离余姚很近,因此,我是看着清晰无比的余姚台长大的,在只有一个台可看的情况下,不管它放什么都爱看,当然,每当一部电视剧放完之后,最期待的还是接下来能播一部古装武打片,每次都会跟姐姐翘首以盼等待谜底揭晓的那一刻,记得有一次,姐姐在厨房洗漱,我守在电视机前等待新剧出现的那个激动瞬间,当片头曲开始的时候,虽然剧名《鹤啸九天》我只认识了“九天”两字,但狂喜的心情让我一刻也没多待,立马冲到厨房激动地告诉姐姐是个超精彩的古装武打片,姐姐开心地问我片名是什么?我说四个字,叫什么九天,快去看!
如今已经完全忘了这部剧的内容,只记住了这件事,似乎我整个童年关于武侠剧的印象都被《射雕英雄传》占据了,虽然那只是一部并没多长的电视连续剧,但总感觉我整个童年都是看着这部剧长大的,它的情节,画面,声音,以及看这部剧时的美好感觉无不烙印成了生动的记忆。
电视机的南边是姐姐的床,可怜的姐姐不能像我一样坐在床上看电视,我的床在房间的西边,正对着电视机。我还记得棕绷床垫买来的那天,我又第一时间兴奋地冲到田里去告诉姐姐,边跑边喊,村里一个大爷笑我一张床就激动成这样。
房间的正南方是一扇四开大窗户,窗户下摆着一张写字台,不管其它东西如何变化,有六件东西是永远摆在上面的,一个来自妈妈嫁妆的双层小木盒,一面估计也是来自嫁妆的镜子,一只石膏狮子和一个石膏小孩是我在校门口买的,另外还有两只姐姐买来的储蓄罐,那天,姐姐买来两只动物瓷器储蓄罐,一只青蛙,一只猫,问我选哪个,我选了那只精神十足的青蛙,我经常会把它们擦得一尘不染。
写字台集各种功能于一体,不仅用来写作业,也是我摆弄各种物件的工作台,姐姐和我在台上养过蚕,她喜欢把肉嘟嘟的蚕宝宝拿在手上玩,揉捏抚摸,用脸去蹭蚕宝宝那滚圆的脑袋。有段时间我甚至养了一盒螳螂,从苍蝇大小的小螳螂养到成年,每天发呆一样看着这个亲手搭建起来的生态圈,姐姐说我长大之后适合当个生物学家。
在房间的正中有一盏垂得很低的白炽灯,正好位于电视机和我的床之间,依然记得儿时坐在灯下开始背诵九九乘法口诀时的样子,他们总希望我提前学些将来的知识点有备无患,给我买的铅笔盒里印有九九乘法表,便让我坐在灯下背诵,爸爸问我六六多少,我脱口而出六六十二,爸爸笑着说六六三十六,我想不通六和六是怎么变成三十六的。
一天,爸爸去外面吃饭,带回来一个橘子和一个苹果,放在灯下的小凳子上,让我选一个,我选了苹果,姐姐吃橘子,很快就吃完了,我的苹果还没吃完,爸爸夸我聪明。
爸爸坐在床沿上,压低声音说冷空气来了,降温了,明天多穿点衣服,冬天到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秋天跟冬天之间是以某一天为分界的。
每年的除夕之前,我和姐姐都会负责打扫卫生,把房间里的所有摆件都拿出去清洗一遍,再把容易搬运的橱柜也搬到外面擦洗一遍,接着再按顺序物归原位。
除夕夜吃完年夜饭,爸爸就会在灯下摆上一张小方桌,拿出那副麻将,一家人开始进行跨年活动,这个活动从我还没念书时就开始了,也是我一年之中最期待的家庭集体活动,开始那几年,我不认识牌,更不知道规则,从始至终我们的座位都是固定的,爸爸一直都是我上家,他一出完牌就扭头来看我的牌,教我打哪张牌,打着打着就会打了,我大概是我们班第一个学会打麻将的,还没上学就学会了,每次我们都打到深夜,我从来都是最精神抖擞的那个,姐姐每次坐我对面,总是一到深夜就哈欠连连,看得我恨不得给她把嘴缝上。
可惜这种跨年活动搬家之后就再也没有继续了,吃完年夜饭就各回各房,爸妈看会儿电视便早早睡了,我和姐姐各自回自己房间消磨时间,姐姐终于不用再忍着昏昏欲睡陪我们打麻将了,只是不知道,多年以后,如果告诉她时光能够重来,她会不会跟我一样,精力充沛,希望窗外的天永远都不要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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