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茹小未
大概小学四五年级的样子，我们的班长突然不念了，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俊郎活泼。原来他妈妈服毒自杀了，放学后再也没有人给他烧饭，他作为家中长子理应照顾弟妹。
很多年过去，每次看到他都觉得非常惋惜，毕竟连老师都说，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学习的好苗子。
他的父亲又高又胖，一脸横肉，没有人敢再嫁给他，他说自己的拳头能打死一只狼，可惜遭殃的却是羊，是他的妈妈。
那个年代尚没有家暴这个词，谁家死个娘们只要不是他杀，警察也不过问。
二表叔家后面的乱葬岗专门是用来埋这些投水的、上吊的、服毒的女人们。据说一到阴雨天，二里外都不敢走人，二表叔说，哭的那叫一个惨。
信或者不信没有谁敢去验证。
很小的时候村里放电影，我只记住了一部:侠女十三妹，电影散场我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想成为吕四娘，原来在我幼小的心灵，对于乱葬岗竟怀着那样深的愤慨和无能为力。
初二的时候，后面张庄子我同学的嫂子自杀，尸体头朝着门，那是夏天也没有冰棺之类，我第一次看到乌压压的人群，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砸了。
娘家来了百十号人，闹了三天三夜。
那是我看到的唯一一次，很多时候都是悄无声息地埋掉了，只有这一次，我看到了愤怒和复仇，施暴者逃的无影无踪。
直到我上高中离开家乡，乱葬岗渐渐成为记忆，而关于吕四娘的豪情也随即在书本中被迫湮没。
家暴的债你还的起吗？
当打工大潮席卷大江南北的时候，生活终于以飞快的速度更新，猝不及防几乎是一夜间就刷新了农村。
而顽固的家暴依然在继续。
不同的是，你不让我活我凭什么就得死呢？
自杀慢慢被离家出走和离婚代替。世界这么大，离开谁都能活。
“一棵树上吊死”终于被渐渐划上了时代的句点。
当然新的故事也层出不穷，有的甚至比电视剧更加热闹和狗血。
小霞嫁到西边庄子三年未生小孩，婆婆每每骂她连母鸡都不如。
一次和丈夫打架之后，小霞忍无可忍一纸诉状告至法院请求离婚。
法官调解，小霞声泪俱下终于说出了真相，她忍不住指着她婆婆的脸大声喝问:“你骂我不生孩子，你知道你自己的儿子六根不全吗？我在你家守三年活寡，还要被你们天天欺负？？”
小霞连铺盖都没要就把婚离了，而她婆婆一家却无法收拾残局，毕竟“六根不全”已属家门最大的不幸，加之当过被告欺负过良人，还有谁敢再跳火坑？
没有孩子的小霞了断的还算利索，而桂姐这样的就注定要曲折很多。
桂姐从出嫁那天开始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她丈夫对她非打即骂，忍了十几年，儿子上大学后她出去打工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村里人得知她和小孩的干爸好上在外同居，她的丈夫辗转找到他亲家要人，亲家却将他暴打一顿，说是替桂姐报仇。
桂姐丈夫又找到桂姐娘家，她癌症晚期的爹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你欺负我女儿十几年，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蹊跷的是，桂姐爸爸死后不多久，她丈夫就瘫痪了。
上大学的儿子没法管他，桂姐和他连结婚证都没有，早就恩断义绝，更谈不上照顾他。
他托人诉至法院告桂姐在他瘫痪情况下理应延续婚姻关系，履行照顾他的义务。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桂姐几经周折还是嫁给了亲家，而她前夫的生死再也与她无关。
家暴的债你还的起吗？
“我恨毒了你”，这应该是一句被施暴者永远的心声吧。
世间没有吕四娘，但是生活可以时代可以法律可以。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没有哪一种伤害和罪恶是可以不用偿还的。
不过或早或迟而已。
张大围子有个李奶奶70岁，坚持了十年终于离婚。
她的老伴一辈子没有给过她温暖，他常常挂在嘴里的一句话是“自家的狗和自家的娘们随便打。”
一个人若是愚昧到这种程度究竟谁更悲哀？
李奶奶从60岁开始就和儿孙商议要求离婚。
儿孙觉得你都忍了一辈子了，老伴也打不动你了，何不顾全大局，再说离婚和不离婚又能有什么两样呢？
而李奶奶却耿耿于怀，离婚成了她毕生也是最后的梦想。
她从中年开始就没有和老伴在一个房间睡过觉，她是一个会烧十大海的有名的厨娘，愿意四处当厨子吃住在别人家都不愿意回家。
这是一个农村少有的顽强的倔强的女子。
她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恨毒了他！
手艺支撑她活下去，要强的个性也绝不容许她去死。
她在60岁那年去城市给人家烧饭，再也没有回家。
儿孙劝她回家劝了十年，她的条件是必须同意她离婚。
终于在70岁那年，她也干不动了，宁愿死在外面也不要和那个老头子在一起，这是一种怎样的仇恨？
儿孙拗不过她，终于同意离婚。
离婚后不久，那个折磨了她一辈子的老头子因脑溢血落了个半身不遂。
据说他非常渴望李奶奶能去看他一眼。
李奶奶却用了电视剧里的台词:死生不复相见！
家暴的债你还的起吗？
农村有一种最狠的骂人的话莫过“不得好死”。
其实最惨绝人寰的应是生不如死。
长期的晚景凄凉、孤苦无依即使活着却语无所听、心无所依，再加上病痛折磨，那是怎样的一种煎熬啊！
很多人都说男人只有在五十岁之后才懂得老婆的好！
是不是太迟了？
少年夫妻老来伴，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不是你的父母和子女而正是自己的伴侣。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明白？还是明白却根本做不到？
即使本着善良的角度，焉知没有“恶有恶报”？
这世间又有多少偶然不是必然？
乱葬岗死去的那些女子你们闭眼了吗？
知道吗？生活正以极其残酷的方式在替你们复仇。
那个小学班长的爸爸老年得了羊角风，随时抽搐，若不及时用筷子塞进嘴里分分钟能把舌头咬断。
而他的三个孩子自小失去了妈妈，因为他的关系一生命运被改写，不是瓦工就是油漆工。
谁都很忙，再说当年妈妈的死是他们心里永远的痛和阴影。
终于有一天晚上，他倒在洗脚盆边直到第二天才被发现，据说他死后的面容非常的狰狞且身子都没伸直卷在坑脏不堪的地上。
这个自诩一拳能打死狼的男人以这样惨不忍睹的方式结束了他的一生。
就这样，村里仍然有人说便宜他了，应该瘫在床上生满一身的蛆再慢慢把他咬死。
那个同学的哥哥当年被死去妻子的娘家人喊杀喊打了多少年不敢回家。最终在外面娶了一个带两孩子的寡妇，且成了倒插门。
生活没有饶过他，欠下的终归要还。
他再娶的妻子不愿意再生孩子，他把别人的孩子养大，妻子却早早撒手西去。
问题来了，没有了妻子的他只有指靠他的养子，而戏剧性的是他的两个养子都比当年的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养子欠下一屁股的赌债，追账的人络绎不绝，他被迫出去当小工，风烛残年有家不能回。
“举头三尺有神明，试问苍天饶过谁？”
这虽然是一句迷信的话，可现实却一点都不迷信，它甚至比迷信更加的血淋淋。
乱葬岗的无数坟包是一个时代的悲剧，而那个时代虽然已终结，但是账终归要清算。
奉劝那些仍然试图家暴的人们，就算你们的素质和良知都喂了狗，那么智商也清零了吗？
没有哪一种伤害是可以被忘记的，就算苟延残喘，背后都有一个你永远无法预知的未来。
不要以为打过了就打过了，错了，这世间只有一种伤疤会永远疼痛，那就是家暴！
最可亲近和依赖的人给予的伤害才是致命的！
不要以为自己可以是个例外，更不要以为可以弥补，这个世界不会给黑暗任何光明的权利。
除非你自己就是光明！
学会像爱孩子那样爱自己的伴侣，这是基本的善良，也是必修之课！
家暴的债你还的起吗？
撰文/茹小未
摄影/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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