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妈妈家去外婆家走的是另外一条路。出门向左拐,沿着街道,经过工厂和中学,然后向左,进入一片农田,几个村子,要走很久,才到外婆家所在的村落。外婆家所在的村子名叫胡曹,大约村子里胡姓和曹姓的人家比较多,这一点我并没有考证过。外公姓沐,据说当年外公外婆跟随着外公的爸爸妈妈一路挑着担子,从巢县(今巢湖)到那里安家落户。
外公的爸爸我没有见过,外公的妈妈在我的印象中是个小脚老太太。那时她大约已经八十多岁,住在一间侧屋里。妈妈会带一些酥饼点心放在房间的桌子上,然后坐下来和她聊天。她们话不是很多,轻声细语,大约都是一些家常。侧屋里的家具摆设我记不清楚了,但是,在正屋的一角,我却记得清清楚楚,赫然摆着一口棺材。年幼的我从棺材边经过时,并不觉得害怕,我当时太小,还没有认真考虑过生死。但是,在那时的乡间,如果家里有老人,是一定要把棺材和寿衣准备好,好让老人安心。外公的个子不高,但是很壮实;外婆的长相我不记得了,却记得她是一口的巢湖腔,比如她会说:“你这个小阿子!”意思是:“你这个小孩子!”外婆说这句话时,音拖得长长的,好像在唱戏一般。
我小学一年级和二年级是在外婆家所在的村里小学读的。当时妈妈家所在的小镇功能还并不齐全,镇上只有一个中学。我和弟弟都到了读书的年龄,妈妈就把我们放在外婆家。外婆家的村子一角有个学校,其实只是一间教室而已。教室里的课桌是水泥砌成的,方方正正,冬天趴在上面写字特别冷。一间教室里却坐着两个年级的学生,老师在教一年级时,就让二年级的学生自己写字;教二年级时,一年级的孩子就在写字。一共只有两个老师,分别姓曹和沐,曹老师教中文,沐老师教数学,没有其他科目。我大体上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不像弟弟顽皮。譬如每次老师要听写前,我前一晚睡在床上必定会把第二天要听写的字在脑海里过一遍,才会安心入睡;而弟弟似乎不是很专心,很容易被教室外面发生的事情干扰,常常借故出去晃一晃才回教室。
那时,读书只是生活中极小的一部分。放学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我会和同学吵架,有时意见不和,会赌气不理对方。有一次竟然因为生气,自己把书包扔在地上就回外婆家,后来再回来找时,已经找不到了。大姨家和大舅家也在外婆的同一个村子里。大姨家有四个孩子:大姨哥,大姨姐,小姨哥和小姨姐。他们比我的年龄大,在不同程度上都对我有所影响。印象中,大姨家在一天的农忙之后,姨哥姨姐们会分别坐在一张方桌的四边,认真读书做功课。大姨哥读书最用心,是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他后来读大学时放假从妈妈家经过,手里拿着一本叔本华的哲学书,我当时竟然还似懂非懂地翻看那本书;大姨姐很安静,喜欢阅读;小姨哥热爱画画,没事时就画那些历史人物;小姨姐很健谈,性格很活泼。我还会和表哥表姐们一起去打桑树上的桑葚子,那些熟透了的桑葚子染红了我们的手和嘴巴;我们也会在地里挖洞烤花生和红薯来吃;我们还会跳到河中央的土墩上,拿一根竹竿假装划船。那句话说得真好:小时候,幸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现在想起,那时真是欢乐啊!
三年级时,妈妈住的镇上新建了小学。我和弟弟便回到了妈妈家。后来,我又和新同学一起沿着那条路去了外公外婆家,外公外婆用糖水鸡蛋招待我们。在我高中一年级时,外公外婆在一个月内相继去世,我记不清他们去世时的样子,只记得妈妈一直哭,也不说话,就是一直哭......
感恩给我生命以及在我生命中对我有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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