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声音的眼泪

过去我觉得眼泪是种很牛逼的东西，它可以让流泪的人痛彻心扉，却也可以让看着眼泪的人忽然心软。我过去常常爱哭，为着一点小事，为着一点心事，为着那些对生活的不满，曾在许多人的面前痛苦，曾隔着电话含着眼泪哽咽，曾得到无数人的同情和安慰，除此之外，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因为我的眼泪痛彻心扉，也许仅有我的妈妈。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一个人可以让我的难过因为她的声音想放声大哭，那个人便是我的妈妈。她有着这个世界上我最熟悉、最平凡又最眷恋的声音，人生无数大大小小的坎，那些郁积在心头的悲伤，都在母亲的声音里化为眼泪。明明知道眼泪没有用，妈妈也帮不了，但就是一边哭一边发脾气，一边哭喊。在我年少读书的时候，是那种最可怜的人——“没能力，却有上进心；没天赋，却有梦想；越努力，越难过”。和分数没日没夜的战斗里，妈妈是眼泪和牢骚的集装箱，附带还有的是力所能及的关爱。高三的那一年，长长短短的眼泪不知道流了多少次，在课室忽然的痛哭，独自躲在卫生间的落泪，无法接受事实在操场奔跑的眼泪，还有浸湿在枕头的眼泪，那时候梦想那么近，那么沉，那么令人发狂，我像无数的少年一般在梦想与现实的拉锯线中声泪俱下，那时候我可以想到的就是妈妈，我攥着电话痛哭流涕，控诉现实的残酷，自己的无能，而我那时从未想过，电话那端的妈妈是有多么心痛和担忧，是有多少无法言喻的无奈。

我们总是试着让自己尽情哭泣，却总是忘记那些看着眼泪的人的感受，他们是怜悯，还是难过，是无奈，还是心痛。我曾总是自信满满地说，“我的妈妈对我最好，如果我想做，我一哭她就答应了。”她最怕我的眼泪，而年少时的我却把眼泪当做了筹码，我是多么的愚蠢和自私。流着眼泪的人却只能看到自己的眼泪，这是多么的任性与可悲。如果眼泪可以倒映对方的模样，我们是否还会轻易当面落泪。犹然记得高二时班主任曾对我说一番话鼓励我，“你爸爸妈妈对你可真的是很好啊，你说要转学，第二天他们就大老远来找我托关系办手续。”而只有我知道，那是我前一天晚上流着眼泪说着要转学，对原来的学校很是失望，那些用眼泪做的请求，而今想想肯定愁了妈妈的一丝丝白发。如今偶尔帮妈妈拔白头发的我，忽然很想流泪，到了眼眶却不敢落下。

大三开学的那天，我走出家门，拉着行李箱，抬头仰望三楼阳台的妈妈，阳光如瀑，炽烈地让我无法看清她的模样，而那属于妈妈苗条的身形是那么的令人依恋，我知道，直到看不到我为止，她一定一直目送着我的背影。后来我上了车，弟弟发信息来和我说，妈妈哭了。我不是第一次上学，我想妈妈是不会哭的。但弟弟说了句至今让我难以忘怀的话，“妈妈哭的时候都是没有声音的。”

为何？我从来都是声泪俱下。对不起，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