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偶然听说老家四爷爷去世,甚为感慨。特写此文,怀念这位善良朴实的老人,回忆那个知 青时代。
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
慢慢地绽放她留给我的情怀
春天的手呀翻阅她的等待
......
怎么舍得如此接受你的爱
......
三老奶奶和我的奶奶是老邻居。
小时候我经常到她家玩耍。不过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三老奶奶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了。我只记得那时老人们都夸我是一个勤快的孩儿,三老奶奶出门进门的时候,我总是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搀扶着老奶奶出来进去。
回家的时候,我的手里就多了一个红红的煮熟的大鸡蛋,或许还有一朵盛开的玫瑰花呢。
三奶奶家的玫瑰树,很多年了。姐姐放学后,我会缠着姐姐去看花。玫瑰花种在老奶奶家院子的东墙边,看花需要穿过那个长长的过堂。
那朵朵玫瑰绽放着各种不同的形态。有的含苞待放,像一位害羞的小姑娘;有的刚刚绽放,散发出一阵又一阵淡雅的清香;有的绽放出甜美的笑脸,就像是几只玲玩剔透的小花盘,金黄色的花蕊就像是托着的一盘诱人的奶黄蛋卷,蛋卷旁有着几滴晶莹剔透的小水珠。
有时我还会捡几片花瓣带回家。
三老奶奶还有一个儿子,我管他叫四爷爷。
02 “心理医生”四爷爷
四爷爷在我们村是位有文化的人儿。20世纪70年代,四爷爷才30多岁,村里有什么大事小情,都会来找他掐算掐算。算个黄道吉日啦,家里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了,邻里之间有什么过节了,反正有什么委屈矛盾,谁家丢了牲畜心情郁闷了,到四爷爷这里一点拨就会迎刃而解。
一来二往,村里人都把他认作了不用花钱买药但是能解忧愁的医生。现在想来四爷爷就是当时的心理医生的角色吧。
03 知 青来了
我们村西边是一个大林场。20世纪60年代末开始,林场就陆陆续续迎来了不少从青岛城里来的知识青年。
那时我还小。我是特别期盼他们来我们村串门的,其实就是想吃他们带来的白白的胖胖的大馒头。他们会时不时找老乡换鸡蛋。作为感谢,他们经常会留下几个大馒头。那时我们过年也吃不了几个馒头的。
在我印象中知识青年是非常严厉的。他们对维护国家财产是不遗余力的。我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就可以给大人帮忙干活了。放学后,到山里去打兔子食是我的主要功课。我喜欢偷偷地去林场那里,那儿的草特别肥特别壮特别嫩特别多,兔子也特别愿意吃,一会的功夫我的提篮就满满的了!剩余时间我可以尽情玩一会了。
不过要看运气的。那些兔子食是属于国家财产的,听娘说。怪不得那天有个知识青年远远的大声喊:“那个小子来,快走!快走!快走!不然我就抓 你了!”
之后我还是时常去林场的。我知道哪里有更多更嫩的兔子食,在哪里知识青年抓不到我,哪里有好多好多的桥和大坝还有之前打鬼子用的洞子。毕竟,我能跑,能跳,能藏,有时还飞奔。嗨,知识青年们,我跨过的桥比你们走的路还多!后来才知道,吹牛给自己鼓劲真的很重要。才知道,我的世界其实仅限于我们村,而他们是大城市来的知识青年!
我的四爷爷家,成了知 青常来的地方。四爷爷是文化人,会讲故事,会唱歌,还会朗诵诗歌,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看起来他们是快乐团结的集体。
那些知青,我喜欢一个姐姐:别人都叫她露丝。六年级学习英语后,才知道她叫ROSE姐姐。
我也喜欢四爷爷和知青们一起组织的歌舞晚会。吹拉弹唱,我都入了迷。我最陶醉的是:四爷爷和露丝姐姐优美的舞姿,舒缓,自然,美丽。
时光在流淌,不紧不慢。
04 197 6年,从青 岛来了大领导
197 6年,从娘忙碌的身影里,我知道了。周总 理、朱 德、还有敬爱的毛 爷 爷相继离开了我们。
也是那一年,露丝回了青岛,坐着她爸爸的大汽车。
父亲说:你四爷爷已经和大队申请和露丝年底举办婚礼。不过我还是不懂。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位美丽温柔活泼好玩的露丝姐姐。
再也没见过四爷爷跳舞,没见过四爷爷唱歌和弹琴。
05 枚枚
20世纪70年代正是国家计划she ng yu抓的最紧张的时刻。四爷爷的堂弟赶集的时候,在路边的山洞里面捡了一个女孩。孩子瘦瘦的,看起来不出满月,眼睛大大的,嘴巴总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堂弟已经生了一个男孩,如果留下这个孩子,乡里马上就会来封掉房子然后缴纳巨额罚款。
当天晚上,召集家人开会,在乡里没有知道此事之前。包括我的父亲,当时是村主任,主管计划she ng yu工作。
孩子,既然父母把她丢弃了,我们绝对不能再抛弃她!但是堂弟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政策不允许再有任何孩子了。
四爷爷把女孩带回了家。我的三老奶奶特别高兴,摸着孩子的小被子。
“我儿呀,咱家有后了!”
孩子的名字叫小枚。四爷爷去大队缴纳了3000元的罚款。那是老奶奶和四爷爷牙缝里挤出来的钱。
我只记得,那天父亲带着我去四爷爷家玩耍,走的时候塞给四爷爷500块钱。
06
小枚在6岁的时候被身强力壮的四爷爷的堂弟接走了。堂弟全家搬到城里附近的一个村庄,没听说回来过。
三老奶奶一个月后就去世了。
40多年后,四爷爷不小心骨折,我和娘去看过他两次,第一次四爷爷大声地哭了起来,在黑暗的屋子里看不清他的脸。
第二次我们去的时候四爷爷已经恢复得很好了。现在当村支书的是四爷爷的侄子,负责每天送饭吃,四爷爷还能自己热饭热菜。
村里人说,四爷爷去世的时候,手里握着一个古旧的搪瓷缸子,隐约可见ROSE字样。
后来,我们村成为了旅游区。投资来自于青岛知青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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