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

八十六岁的奶奶前天打来电话，郑重的邀请我带着孩子回家吃饭。她说，把你们都喊回来，我自己炒菜给你们吃，不要旁的人动手。

于是在这个异常炎热的国庆节，我看到了灶台边满头大汗挥舞着锅铲的老人家。她的手有点抖，也许还有点费力。我想起我站在灶台边，根本拿不起锅铲炒完一份菜。

我身边这种年纪亲近的老人，就只剩下她一人。这样黑呼呼的灶台，也是久远的记忆了。

原来外婆家用过。

灶台后永远码着整齐的从来烧不完的柴堆，我的外婆瘦小又精致，就在这样的灶台旁忙忙碌碌一辈子。

那时候的我，还不明白长大跟变老是怎么一回事。我爱吃饺子，爱吃荷包蛋，爱吃鸡蛋肉汤，爱吃两面煎的黄黄的鱼块，去外婆家是最开心的事。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想念一个人，其实也是在想念着在这个人面前的自己。

后来我去到很远的地方，吃过各种的餐厅。我想对外婆做的事，一件也没有做到。

后来我怀疑过我自己，怀疑过我的生活，怀疑过身边很多的人和事。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外婆对我的好。这份好并不是我臆想出来，或者事隔这么多年，我夸张渲染出来的。我每次想起来，都是她望着我的笑。她没给我讲过大道理，也没给过我负能量。她给过我钱，给过我冰激凌，给过我朴素的一日三餐，给过我一个老人对孙辈，能给的一切。

奶奶打电话之前，我其实很久没有回过家了。她捎了很大的一碗红烧肉过来，说给粒粒诚吃。很油的一碗肉。给了一袋子干桂圆，市面上几块钱一斤的品种。还有一些很普通的可能平时别人给她，她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

我说不出谢谢。说不出喜欢。只感觉接在手里，沉垫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