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我第一次养鸟,最先买回来的是一家三口的牡丹鹦鹉。
它们很会玩,经常飞到我的头顶,肩膀上。每当我伸出手臂想把它们从头顶,肩膀上拿掉时,它们又非常机灵的落到我的胳膊上,手臂上。
我坐下来看书,织毛衣的时候,它们又会钻进我的怀抱里来,并且喜欢我用手抚摸它们的头和羽毛,那乖巧的模样儿真叫人心疼。
那几年身边朋友少,我说过最多的话也是对着它们说,大多数时候更像是个呆傻的人,也不管它们爱不爱听,总会不着边际地自言自语。
在一次搬家的时候,我把它们寄养在公婆家,两位老人在一次喂食后忘记了关鸟笼,结果我那三只淘气的鸟儿们自己掀开屋门离家出走了。它们的一去不复返,使我难过了好一阵子。
也养过两只相思鸟,虽照顾得很仔细,但都没逃过最终夭折的命运。将相思留给了我。
虎皮鹦鹉挺好养,但繁殖太快,大概四十多天就孵一次宝宝,仅半年时间就从两只发展成十多只。我懒得打理,又嫌吵得慌,就让老公带到集市上全部处理掉了。
还养过一只八哥,因为食量大,又迟迟不能开口说话,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伶牙俐齿。老公孩子不喜欢,央求我送人了。
这以后我索性收了养鸟的心思,鸟笼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装进了纸箱里闲置起来。
今年五月的一天,夜里暴风雨来得很急。
下夜班归来的老公在一棵老针叶松下捡了三只瑟瑟发抖的小小鸟。被他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一些枯败的韧草和几截带杈的树枝。他一进门就捧着它们走到我的床边大声喊:“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啦。"又一边指着它们笑说:“快,快叫妈妈!"
我睁开眼睛一看,是受了惊吓的三只野鸟,两大一小,湿漉漉的羽毛,怯怯的样子,小小的身子紧紧拢靠在一起。
最大的一只身上带了伤,另一只像是生病了,小的那只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两只细小的腿支撑不起它小小的身子,晃晃悠悠地,站都站不稳。
这应该是遭逢祸事后的一家三口 !
这场暴风雨,摧毁了他们的家。我叹息着,顿时恻隐心起,赶忙跳下床找来一个盛奶的纸箱和老公一起给小小鸟们搭建了新房。
想起曹操《短歌行》中的那两句千古名言,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小家伙,且让我来做你们那枝可依的枝吧。
老公见我喜欢,热情也极高,才安置好小小鸟们,白天的觉也不补了,立刻动身去了七八里之外的集市。他是去给鸟儿们买美味的面包虫了。
因为是野鸟,我不认识,又很想知道它们是属哪一种类型,于是在朋友圈发了照片。很快就有消息回复 : 麻雀、白头翁、黄翅雀,众口一词的却是:费那神干啥,野鸟养不活的。
我没见过白头翁,但听说它叫声好听。当然不是麻雀了,它们比麻雀大好多,翅膀是黄色的,叫声又悦耳,最大的可能性是黄翅雀。到底是不是?我并没有搞准确。
且叫它们雀儿吧。至于能不能养活它们,我来不及多想,只一门心思的想着先救活了再说。
虫子买回来后,一只大雀来了食欲,几口食物下肚后精神了许多。另一只翅膀受伤了,它看着扭动得很欢的小虫们却恹恹地懒得张口。那只小雀还是闭着眼,呆呆地,你唤它跟没长耳朵似的,身子一直抖个不停。没办法,只好掰开了嘴给喂食,喂水,又强制它们咽下去。
做完这些,夜里还是睡不踏实。我中途又起来观察了好几回,很是担心那只小雀突然身子就变硬变凉。老公说家里暖,只要能挺过第一晚,它们活下来的机率就要大一些。我很希望它们能挺过来,特别是那只小的。
第二天,那只小雀开始进食了,身子也抖的不那么厉害了,看似缓过劲了。第三天却突然死掉了。我有点泄气,担心真养不活它们。第五天,第六天的时候,两只大鸟又给了我很大的惊喜!叫声欢快了起来,能在几盆绿萝上抖动着翅膀起舞了!于是我又恢复了自信,对它们的照顾也更精心了,食物里添加了蔬菜叶,果肉粒等。
二十多天之后又莫名其妙的死掉了一只。就这样,一家三口只剩下最机灵的一只,这让我很是灰心。
我开始怀疑家养是不是错了,他们不属于我们这个处处藩篱的世界,并想着要将它放飞。尽管有点不舍,它已能揣摸人的心思,会从我手上抢东西吃,还能张开嘴巴伸长了脖子轻松地逮住老公从半尺高抛下来的虫子。
可是它已习惯了喂食,自己不肯飞走,跟逗我玩似的,飞到我胳膊上,用嘴拧着我的衣袖。我几次用力甩开,过一会儿它又喜滋滋地飞来,再一次黏上我。
一天早上,休息时间,我在单位西南角的墙根下发现了一只灰喜鹊,是只幼崽,它还没长出尾巴来。
我小心翼翼地走近它,它也并不惧怕,一动不动地站着,很像是在观察我。我刚一伸出手去,它却急急地转身往它身后二米高的砖墙上蹿起,然后用它的爪子紧紧扣住砖面急急地向上爬去,可能是因为身体太重的缘故,它还没爬动几步就又笨笨地摔回在原地。
我有点好笑,五指并拢轻轻往回一收,便将它拢在了胸前。它也不怎么反抗,这让我很是惊讶。看看周围并没有它的亲人,又想着家里的那一只也是孤孤单单的,我决定了一下班就带它回家。
更让我惊讶的是它在家里的任何一间房子里都悠哉悠哉的散步,漫游,喂它东西也:能吃得很开心,食量又超大,压根没把自个当外“人"。它体格健壮,力气又大,奶箱子根本安置不了它。
我把闲置已久的大鸟笼搬了出来,它拒绝住进去,在笼子里横冲直撞。为了公平起见,我把它同那只雀儿一起关进了笼子里。
雀儿照吃照喝,灰喜鹊则把头撇在一旁,似乎对我和我给它找的伴儿很不满意,大有鹤立鸡群的傲骄样,很生气,又一脸神气。
没办法,必须得把它关起来。我有事要出门两天,总不能让它自由自在的在家里为所欲为吧。为了抚慰它高贵的灵魂,我在出门前给它准备了足够多的美食和水。
等我忙完事情赶回到家中,那只灰喜鹊已经硬绑绑直挺挺地躺在了笼子的底部,腹部扁扁的平平的,没有一点进食的迹象。
朋友们说灰喜鹊是气死的,准确的说是被我给气死的,我很震撼,真没想到生而为鸟,它能有这么大的脾气。
有种!不自由,毋宁死。
在那只灰喜鹊死后不久,我决定不再养鸟了,执意要把那只雀儿放飞,它却不肯走,来来回回折腾,结果绊断了一只腿,没过一周也死去了。
之后的几个月里,我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和自责里。一直到现在我郁闷,压抑,打不起精神,心底有着说不出的苦痛和憋闷。
原本想保护和照顾好的东西,却因为自己任性的想法和自私的做法反倒毁了它,害了它。很大的挫败感聚拢过来包围着我,使我喘不过气来。
今天是二0一八年七月二十九日,在开往西宁的漫长的旅途中我把它从思绪里整理出来变成文字,似乎轻松了一些,吐出了心腹中的些许浊气,但我依然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罪人。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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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晴,陕西蓝田县人。文学爱好者,陕西散文学会会员,五谷文学社特约作家,大文坊特约作家。喜欢读书,旅游,热爱美食,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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