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鸟记

自从有了孩子，忽然开始喜欢鸟。以前忙忙碌碌，鸟只是图片或者一个脑海中的形象。每次带孩子在树下走过，两个小脑袋抬头好奇的去寻找清脆叫声的主人；每次路过市场门口的花鸟店，他们痴痴凝神盯着那五彩斑斓的羽毛精灵，终于我决定养一对鸟。

和孩子们在鸟市踟躇很久，哥哥允决定了养一对鹦鹉。有大的，有小的才两个月的，我和爸爸决定了小的。我私心想着可以趁小教会鹦鹉学说话，还因为见过有人带着鹦鹉出门十分的拉风，那鹦鹉主人满脸的满足，让我神往。

我们带着漂亮的一绿一黄回了家，路上两个小家伙在笼子里靠在一起一言不发，谨慎小心的样子。我家的两个小家伙，却兴奋的叽叽喳喳，两个孩子都比较安静，开心也不是大喊大叫。我们一家四口，满满的开心。允于是给它们起名，就叫小黄小绿。

先放在了卧室里，因为卧室有个阳台，有阳光，视野好，笼子安置在柜子顶上。我们就在贴着另一边墙的床上睡午觉了。午睡中，两只鹦鹉叫起来了，婉转动听，清脆响亮。我和爱人对视一笑，两个大忙人，我一人照顾两个幼童，他又上班又买菜，回家还要一起整理卫生，还要带孩子出门溜娃，居然养起了鸟，过去形容某人闲，常说是个玩鸟的。好像还有玩鸟来描述纨绔子弟，我们两个晚要孩子柴米油盐的中年夫妻，听着这鸟叫声，也算是生活里少有的一种意趣了。

然后，就是喂食呀，喂水，可是过了几天它们总是担惊受怕的样子。想了想，应该是和我们太近了，没有自己的空间？

于是搬到了客厅的边桌上，对着一面镜子，能照见自己或者以为有同类，应该好了吧。旁边还放了一个有一条鱼的鱼缸，互相看看，是不是也新鲜点。过了两天还是害怕的样子。两只鸟，只要人靠近就假装没看见你，然后小爪子在站的杆子上快速平移，直到挤到了笼子一边再动不了。有时候靠边那只，被挤的毛都变形变成一团。

我想来想去，又做了一个高架子，安置在客厅落地窗旁边，给它们放的高高的，情况好了一些，看见人的时候它们不那么惊慌失措了。这样又过几天，有天晚上我从卧室出来，看见他们挤在一个角落里，于是又开始惦记，是不是怕光呢，是不是还是感觉不安全呢？

第二天，拿旧纸箱子，裁裁剪剪，做了一个罩子罩住了鸟笼的屋顶，还有两个侧面，让它们有一个安全的角落。现在感觉好多了！两只小鸟终于不再害怕啦。

可是，虽然没有特别害怕人的表现了，它们依然闷闷不乐。只有特定时间叫一阵，其他时间，就是呆呆站那。我从网上查的和它们亲近的办法，一看都是适合特别小的鹦鹉，主人喂奶长大那种，而且一开始喂食，就尝试手心喂食，才能慢慢亲近的。我开始明白，那些和人特别亲近的鹦鹉，是把主人当成了同类，谈何容易呢。

它们的叫声是那么动听。我看着整日立在杆上的小黄小绿，却想起了囚徒这两个字。只有它们埋头吃食喝水的时候，我才觉得养它们是给它们做了些什么。爱人说，买一个小鸟别墅吧，很大的那种。我问，住别墅可以飞吗？他想了想，可以扑腾。能扑腾对于养的鸟来说，也是不错了吧。当初卖鸟的告诉我，这都是繁殖鸟，一出生都在笼子的，不会想飞的。

两个孩子在客厅玩，已经习惯了鸟叫声，习惯看着笼子里的鸟。他们是很乖很善良的孩子，只是看看，从不会吓唬小鸟。允问我，妈妈为什么外面的鸟会飞，小黄小绿不会飞？我开始后悔养了两只鸟，本是为了开心，现在每日看到两只漂亮的鸟困于一个小小的铁笼子，终日站在一个小杆，还有听到孩子的问话，我却一直内心纠结不定，它们，不管能不能学会人说话。本来是应该飞翔的。它们，本来是属于天空的精灵。

这样一想，打开了鸟笼。

我没有想到的是，卖鸟的说的是对的。两只鸟的翅膀都特别好，可是它们依然站在杆上，像没有看见笼门开着。

就这样过了一天。第二天小绿似乎胆大一些，走到笼门口，探探小脑袋。我也没注意是怎么回事，它居然一下掉了下来。慌张中，落地前它的翅膀打开了，还是晚了，像一块石头一样扑通一声落地了。它吓坏了，满屋子边扑腾跑边扇翅膀，能飞起来一点高度了，然后，它不停的那样做，终于，飞起来了。它就像是被自己吓到一样，赶快回到笼子上，站到了笼子顶上，里面的小黄也叽叽喳喳不停焦急尖叫，两只鸟都不消停。正好是孩子们午睡的时间，我一直假装没看到这一切，在这边的沙发上看书。隔一阵，叫声停了，我再一看，小绿已经回到笼子里了。

又过一天，我带着孩子们出去玩了。回家一开门，本以为两只鸟会到处乱飞呢，没想到还是安安静静笼子里站着。我扫视一圈，发现它们肯定是飞出来了，因为冰箱上的一瓶花，花掉出来几只。就这样，我们出去时，它们俩飞出来。我们一回家，肯定乖乖站笼子里。本来爱人还说开着笼门肯定它们在我们开门时候飞跑的，现在看，胆小着呢。有这样大概半个月，有一天我们回来开门之后，它们两个从门口慌慌张张往回飞，这次，小绿没回笼子，又像第一次飞那次，站在了笼子顶上。那次我估计它是一下子飞不回笼子，这次，看来长胆子了。

我没理它们，可是，允却吓哭了，他甩着手哭喊怪物怪物，妹妹还好，也许是小的关系，只是看着。

我抱住允，问他，咱们家的小黄小绿会飞了，你不高兴吗？他愣住了，看看说，它们怎么会飞了？我说，它们是鸟啊，本来就会飞的啊！他的表情，呆住一下就笑了，我说你怕吗？他说，有点怕。想想，又说，不怕了。

小黄小绿开始了在我家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它们敢随时飞了。只要开着门的房间，它们都尝试着飞进去看看。总是小绿胆大，小黄谨慎。小绿飞进去盘旋一圈，找到了落脚处，大声叫小黄。小黄就像个革命追随者，闻声而去。我们知道它们胆小，尽量避开。

还是飞不太好。翅膀没劲，只能飞很短。有一次小黄想落在门框上，没站稳，一下又掉地上了，从开始掉就一直扑扇翅膀，翅膀没力气，还是扑通落地。不过比小绿第一次，已经好多了。还能马上又起飞。有次我们吃饭呢，小绿想落在冰箱的花上，这个是要求难度的，从鸟笼那边飞过来，中间没有落脚点，力气要够，过来落下来时候要找准落脚点，因为是塑料花斜插在花瓶而已不承重，还得轻，它降落时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好几只花掉地上了。它有点狼狈，站一个花上站着，那样子就像一个孩子本想显摆一下却没显摆好，我们四个不由得哈哈大笑。

于是，白天它们隔一会就飞一会。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鹦鹉都这么聪明，我觉得它们两个是聪明极了。它们一到天黑就不再飞了，现在它们也不回笼子，不飞了也就站笼子顶上，只有吃食时候吃回去待一会。整整一夜安安静静，早起都是天亮以后才开始叫，在鸟叫声里起床，快事一桩。看我们要去哪个房间就避开，经常擦着我肩膀过去了。

然后越来越胆子大了。开始敢飞得很近对着你看，歪着小脑袋，可爱极了。还对着我们家大镜子来回飞，可以飞几个来回不用歇。飞到那照照镜子，有时候还啄几下，就像以为里面有同伴似的。

两家伙特别喜欢去厨房，站在门框上就不走，我觉得不合适，批评一开始有用，后来它们脸皮也厚了我大声训它们都不怕我。乱飞，乱拉。我经常一边收拾屎一边训它们，两家伙一看我发火，就乖乖不声不响站一边听着。小黄虽然开始比小绿胆小，却似乎对人更亲近，有一次，我正一边弯腰低头擦地板上它们的屎一边小声唠叨，小黄居然飞过来轻轻落在了我的肩上，我激动又开心，一扭头，它又飞走了。

春天来了。天气热了。四月底，允和妹妹菲我们三个出去时，我就趁它们回笼子关了门 ，它们又不说话了，但是看着也不是很害怕，我提着笼子带它们一起出去。路上小家伙又静悄悄的挤在一起。到外面，挂在树上，院子里好几个养鹦鹉的都把笼子挂那，我们三个在附近挖蒲公英，它们两个就树上吹着小风，紧张的站在一起。我有时候感觉，它们对这一切都太陌生了。它们真正的家，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回到家，小黄小绿才松口气，又婉转啼鸣起来。我感觉，出去，它们还是开心的。就天气好时候，经常带一起出去。有几次，能听到它们在树下面清脆的声音，我不由得微笑起来。只是有次离的稍微远点，回来时候天擦黑了，我走到笼子边一看，它们又不安的挤在一起，我左右一看，一只肥肥的大花猫在树下面盯着它们，引颈翘首啊，就差立即扑上去了，我吓出一身冷汗，这扑上去把笼子抓下来，小黄小绿就进它肚了，我大喊一声，猫居然一动不动像个聋子，依然垂涎欲滴盯着我的小黄小绿！我捡起一块石头一边喊一边向肥猫扔过去，猫这才恋恋不舍的走了，走的时候还扭头看鸟，自始至终都没看我，我的心稍安，看小黄小绿没事，心才踏实，提着笼子回家，发现好多人看我，回想刚才都不知道自己喊了什么。老公笑我像个疯子，说别说是只猫，狼也被我吓跑了。回到家，我柔声安慰它们两个许久，感觉没事了，这才准备我们的晚饭。

好景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