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于温度的感知越发敏锐了,阳光投射在我身上,温度很低,却能给人温暖的感觉,我是在昨天夜里醒来的,看着身边无尽的黑暗,觉得被丢进了一个虚幻的时空,沿着街边不停行走,看着霓虹灯一盏盏熄灭,光芒被剥夺了,身边只有刺耳的风声,能听到风声,还是让人感到很亲切的,大概是三天前,或者两天,我记不清楚了,风起时,我来到这个城市。
我是个时空旅者,自由穿梭在任何时空中,体会着不同人的喜怒哀乐,我不需要吃饭,睡眠,却能够感觉到温度的变化,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在寒冷的夜里,没有足够的衣物御寒,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随意地潜入一家店铺,拿走一件厚厚的大衣,披在身上,感觉舒服了好多。只要我想我可以做任何事,只是离开这个城市后,这里的一切都会清空,回到我刚刚到达的时候。
好了,现在天亮了,我把大衣脱下,抛向空中,它便渐渐消失了。
坐在空荡荡的街头,这个时间段,来往的车辆,还不太多,“等晚一些会更热闹吧?”我想,反正时间总是够用的。
我把这座城编入我曾经去过的城市中,编号为q城,q城和以前看到的城市不太一样,天空不是湛蓝的,而是惨白,像是没有血色的病人,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可城市并没有因此热闹起来,或许只是由沉睡转变成了浅层睡眠,单调的建筑,面无表情的人们,无意识般地走着,像一个个幽灵。
随着人群走过不知走过了几条街,我停下了,在街的转角处,是个少女吗?脸色和天色一样苍白,她靠着店铺的墙,双脚合拢,头低低的,她在看一朵小花,夹缝中的小花,迎风摇摆,一抹鲜艳的颜色,不停地晃动着。
我向她招了招手,她看了看我,没有说话,我走在她旁边坐下,她向里面挪了挪,似乎想让我坐得舒服些。
“你是谁?”她问我。
这真的很难解释,正当我准备编个身份应付过去的时候,她又开口了
“哈哈,这不重要了,你的样子总不会是个坏人,能有个人陪我说说话总是好事。”
我不想说话,不过还是打算和她聊几句。
“你不需要上学的吗?”她的长得像个高中生,而今天不是双休日。
“不需要了,”她笑了笑:“时间可以由我自己安排。”
“你辍学了吗?”
“怎么会?”她又忍不住笑了,我没觉得自己说话那么好笑。
“学校在等着我的,可是……”她的眼前中闪过一丝落寞:“可我,也许暂时回不去了。”
我没搞懂她这句话的意思。
“我生病了,很严重的病。”她说完,单薄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风起了,气温在变低。
“等等我。”我对她说,她点点头,很乖的样子。
我跑去服装店,拿了一件大衣,只要我想做,没人看得到我。
我拿着大衣,跑到街头,她果然还在那里。
“你的大衣是什么时候有的?”她显得很诧异。
“刚刚在路边捡的。”我发现自己没有说谎的天赋,直接说买得就好了。
她却没有计较,仍是浅浅地笑着,向冬天午后的阳光。
我把大衣披在他的身上,这样显得她的身体更加单薄了。
“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多穿一点出门呢?”
“我忘记了,”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经很久没出门了,在那里每天的温度都是一样的,有时会觉得每一天都一样,那里的空气也很让人心闷,就像是,”她抬起头有些失望地看着天空:“就像是这里的一样。”
我似乎知道她出行的意义了,我可以做到任何事,我跑进超市,买了一瓶泡泡水。
“你想做什么?”她问。
“闭上眼睛。”我说。
她很听话,我准备开始吹泡泡了,轻轻地朝泡泡水吹着气,看着它慢慢膨胀,越来越大,渐渐把我们包裹在其中。
“我好像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她欣喜地叫道。
泡泡中的空气很充盈,在源源不断地涌入,翻滚,像是奔流不息的河流。
“我可以睁开眼睛吗?”她问。
“不,睁开眼的话,一切都会消失的。”我提醒着。
我们在由泡泡编织的环境中畅游着,仿佛与外部的世界相隔绝了。突然,汽车的大灯强烈地投射在我们的身上,我一愣,泡泡在瞬间破碎了,她也睁开眼睛,一脸迷惑地看着四周。
“殊寒,你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也不多穿点衣服,害我们担心死了。”车上下来一个女人,胖胖的样子,显得很富态。
“对不起,我在医院待得太闷了,想出来透透气。”
“外面有什么好?”女人望着雾蒙蒙的天空。 “外面很好的,能够呼吸到很新鲜的空气。” 女人用很诧异的眼光看着她,她或许觉得自己的女儿不太正常吧。
“小祖宗,不管怎样,你玩够了吧,可以回去了吧?”
少女点点头:“好,等我一下。”她拿出随身携带的便笺纸和笔,写下了一个地址,递给我:“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有时间能再来找我吗?”
我点点头,她显得很开心,有些不舍地上了车。
我有些怅然若失地愣在原地,那场经历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随意地走进了一家书店,这里很安静,也不会再注意到外面的惨白天色,拿了一本书,找了一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开始享受流逝的时光。
从书店走出,天已经黑了,我不知道该去向何处,旅馆是可以随意去的,若不满意还可以去其他人家,没人会注意到我。
出租车,悠悠地行驶着,一层层冲破蒙蒙密密的夜色。
“先生,医院有亲人?”
“也许吧。”我说。
司机显然一愣,从上车起他就喋喋不休,而我一直在保持沉默,他应该也没料到我会回应他,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他的话唠作风,絮絮叨叨了一路,夜的寂寥,似乎也被他削减了不少。
出租车停在医院前,我走下车,付过车费,掏出纸条,借着微弱的路灯光看了起来,她所给我的地址精确到了楼层,病房,纸条的最后,留下了她的名字:林殊寒。她一定很希望我去找她,即使一天之前,我们还是陌生人,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沿着楼层缓缓而上,到了她的病房前,我停住了脚步,已经很晚了,可灯还亮着,阵阵抽泣声从她的房间里传来,那是她的声音,很脆弱,也很无助,像是冰面裂开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平息了,她或许倦了吧,我也感觉眼皮越发沉重,睡意终于来临了,我靠着房间外的墙,慢慢睡着了,模糊的意识还记得,房间里泛黄的灯光……
“你醒了?”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我揉了揉眼睛,一张白皙精致的脸浮现在眼前,渐渐清晰。
“你来了很久了吗?” 我点点头。
“怎么睡在走廊里了?不怕着凉吗?”
我摇摇头,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
“好,等我一下。”她似乎打算回到房间里,可是身体突然剧烈一晃,紧接着便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等她醒来时,我正在削一个苹果,看到她恢复了神志,我把一杯水和苹果同时递了过去。
“恩,谢谢啦。”她接过水,抿了一口,然后开始小口小口地吃着苹果。
“现在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的父母呢?”我依稀记得那个富态的女人,那应该是她的母亲。
“他们刚刚走了,他们还有事要忙,不能总是,”她停顿了一下,语气中透出淡淡的失望:“陪在我身边。”
“不过没关系啦,”她又露出了晴朗的笑容:“一个人很好,也没什么人打扰,可以享受很安静的时光。”
“可一个人太久也会很无聊吧?”
“不会啊,我会找到很多事做的。”她拿出一个精美的糖果盒,里面装了各色的折纸小作品,千纸鹤,小猫,黄狗,老鼠,还有几朵小花,和平时能见到的不大一样。
“我随便折的,凭着自己的想象力,”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很一般吧。”
“不,很漂亮。”我回答道。
她看上去很高兴:“你是第一个夸奖这些作品的人。”
“你的父母呢?”
“他们不会太在意的,他们只是觉得这是我无聊时做的小玩意儿。”
“他们这么说过吗?”
“没,看眼睛,他们的眼睛告诉我他们不感兴趣。”她说:“不过没关系的,我还是能看出她们眼中的开心的,开心我能找到一件事情做”
我的目光向床头打量过去,那里摆了一个玻璃罐,里面放了好多各色的纸星星。这让我想起了童年的一些事。
“我每天会折一颗。”她说。 “在记录什么吗?” “恩,我的出院日期,折够一百颗后,就可以出院了,医生和我承诺过的。”
“看上去,你就要出院了。”我仔细看着罐子,想知道具体的数目。
“四十颗,”她说,语气却很平静。
“你会很快好起来的。”我也笑了,像被她感染了。
“恩,真希望这一天快点到来,老是在医院里待着,会有些不舒服。”
“因为刺鼻的药味儿吗?”我问。
她点点头:“不过,也不全是啦,记得是在一个夜里,我从噩梦中惊醒,汗打透了全身,曾在床边的父母突然消失不见了,我感觉好害怕,走廊还亮着光,我跑出去,喊着他们,可没人回应我,我发现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她顿了顿,又说:“突然,一点声响,我朝那个方向望去,白色的衣服,不着声响地慢慢走来,就像是……”她说不下去了,蹲在地上,身体在不断地颤抖着,我有些慌神,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想去拍拍她的背,似乎又觉得不大妥当。
过了不知多久,她似乎恢复了平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这个样子很奇怪吧?”
“每个人都会有害怕的时候。”我伸出手,拉她起来,又把她扶到床上,给她倒了一杯水。
“谢谢。”她接过水,大口大口地喝下去,长长舒了一口气:“我感觉舒服多了。”
“说说你吧。”她转过头看向我。
“我,”我一愣:“要说些什么?”
“什么都好。”她又恢复了那副淡然的样子:“就像是昨天那样,什么都不要想,坐在那里……”
“想听听我的旅行故事吗?”
“好呀,不过你要讲得慢一些。”她说着静静地躺在了床上,惬意地闭上眼睛。
我开始讲了,听她的话,我讲得很慢,天空之城,琉璃般剔透的夏天,杂乱无章的拼图……
她只是安静地听着我讲,偶尔在我停下的时候,把头转向我,带着疑惑的神色,催我继续。
“真羡慕你,可以到处去旅行。”她看着我,眼中充满憧憬:“等我病好了,能带我去看看那些地方吗?”
“不会觉得很奇怪吗?那些地方或许不存在呢?”我问。
“不会,你去过的。”她甜甜地笑了,又说:“而且我喜欢那样的地方。”
“恩,我答应你,先去吃饭了吧,已经过了很久了。”
饭后,我扶着她在医院内的花园散步。
“真的不好意思,让你陪我了这么久。”
“没什么,我的时间总是很充裕的。”
“你不需要去学校,或者工作吗?”
“不需要。”
“那你,”她说到这里,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又低声说道:“总之,还是要有份工作的好吧?”
“为什么?”
“有了工作,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可以过得开心点儿。”
我叹了口气:“如果条件允许,我会考虑的。”
玻璃窗外,阳光在自由游走着,外面的天气一定不错。
“还想出去吗?”我问。
她摇摇头:“我不想了,上次出门,已经让妈妈爸爸很担心了。”
“你是偷偷溜出来的?”
她点点头:“家人和医生都不太愿意让我一个人出门,说不利于我的身体康复。
“没有好好商量一下吗?”
她紧咬着嘴唇,神色有些黯淡。
“我们就在这里晒太阳吧。”
“这里?”
“恩,来,躺下。”她说完,躺在地上,舒服地伸展着手脚:“把眼睛闭上就能感受到阳光了,就像是上次在街头一样。”
我躺在她身边学她一样闭上眼睛,手指在空气中划动,玻璃屋里渐渐温暖起来,金色的光芒在不断盘旋萦绕。
“我好像闻到阳光的味道了!”她惊喜地叫着。
“是啊,阳光的味道……”我的语气夜变得慵懒起来的。
“好舒服。”她的话渐渐轻柔,眼睛慢慢合上,渐渐睡去,乖乖的,像一只小猫。
倦意渐渐向我涌来,我躺在她身边,紧随着她的梦,也沉沉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耳边是一片嘈杂声,我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那个富态的女人站在身边,旁边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
“他是谁!”富态女人指着我,问她的女儿。
“他是我的同学。”少女小声地说。
“同学?”富态女人用怀疑的眼光在我的周身扫视着,在一处定格了,她似乎在聚集着怒气,我顺着她眼光的方向望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和少女的两只手已经牵在了一起。
少女也发现了,慌忙把手抽回,脸有些羞红,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愣在原地。
“你才上高中啊。”女人看着女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又朝我瞪了一眼,质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我想说昨天,可又觉得不大合适,只能不做声了。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她旁边的男人倒是出奇的冷静。
“尊重个屁!”女人冲男人咆哮道:“小的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嘛?现在是谈恋爱的时候吗?”
“爸,妈,你们误会了。”少女连忙解释。
“误会,”女人气急败坏地说:“手都拉上了,还能误会什么?”
“我们只是朋友。”
“叔叔,阿姨,”我终于恢复了状态,站起身来:“我是殊寒所在班级的班长,这次是代表班里来看她的,她说不太舒服,我就陪她在这里走走,可能是太累了,就在这里休息了一下,造成了误会,真的对不起了,我现在就离开。”我又回头看了看少女,笑了笑:“你就安心在这里养病,我们都等着你回来呢。”我知道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准备离开。
她拉了拉我的衣角,现出犹豫的神色,吞吞吐吐地说:“那,你还会回来吗?”
我点点头,转身离去。
走上街头,说不上的冷清,似乎最后一点温度都保留在医院中了,我失神了好一会儿,听汽车的喧嚣声从我的耳边来来回回。
随便逛逛吧,我想,混迹于街头,四处游走,电影院,篮球场,大型超市,服装店,走去餐馆,大吃特吃,我发现,焦虑和不安涌上了心头,我或许该走了吧,在一段城市,有了一段美好的相遇,这挺不错了,可,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夜晚,风急,气温零下八度,这个季节叫冬天,一切都被封结等到春天复苏,气温在一点点的下降,路上行人稀少,只有路灯伴着我的影子,我呼出一口气,在夜空漾开,消失于无形。“不知她怎么样了?”思索间,已经来到了医院的门前。
“还是不要上去的好吧,上午的时候,给她带来了那么大的麻烦。”
我从风衣中拿出一支笔,和一张纸,借着路灯写了一句话:“我来了,就在你病房下面的路灯下,如果想说什么,就用笔写在这张纸上,扔下来吧。”
写完,我把那张纸抛向空中,它飘飘摇摇地去了少女的那扇窗,不停地撞击着,我看到少女打开窗,那张纸,便飞进了她的怀里。
不久,窗开了,那张飞落我的手中。
“你在哪里,能让我看看你吗?”
纸飞起
“算了吧,不想再给你造成误会了。”
这次白纸迟迟不见落下,我等得有些焦虑,她到底在写些什么。
终于还是看到了。
“我和家里人,解释过了,她们还是不肯相信。”
“这,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成这样。”
“没什么,这种事很难解释得清吧。”
“我能做些什么吗?全当是,对你的补偿。”
“其实,不必一定要解释清的……”
手中拿着那封“信”,我愣住了,过了好久,我在纸上,写道:“难道就以那种关系……”
“妈妈,说了,她当时太过冲动了,她决定,尊重我的选择。”
“我,是你的选择吗?”
又是长久的沉默。
纸条缓缓落下。
“别离开,就站在路灯下,让我看看你好吗?”
我站在路灯下,看着她的那扇窗,被彻底打开,她看着我,眼睛像一泓湖水,倒映着星光。
我向她招了招手,她向我笑了笑,在夜空中挥着手,风,吹乱了她的长发。
三天后
从医院食堂走出,帮殊寒打了一些饭还有热汤,她的身体不太舒服,需要点温暖的东西慢慢调养。
“好慢。”当我走进病房,她抱怨道。
“谁让你身体不好呢?每次帮你打饭都要思考好久,所以你最好早点病好出院,这样帮你打饭就轻松些了。”我解释着。
“等我出院了,你也要帮我打饭吗?”
“怎么,你嫌弃我?”我笑着问。
“没有,”她眼神有些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说好了,就不准变了。”
“好,我保证。”
她拉过我的手,在她的胸口前紧紧握住,半晌无言,只是温柔地看着我。
“怎么,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我只是想就这么看着你。”
我觉得这样也挺有趣,于是也用一样的眼光看向她,她的脸有些发烫,把头低了下去。
她在低头摆弄着一件折纸作品。
“折的什么?”我问。
她递给我,那叫作品应该是个人,虽然不算细腻,但能看出我的轮廓。
“是我吗?”
她点点头,递给我一支笔。
“写上你的名字吧。”她说。
我拿起笔,在小纸人的背面写上了:陆离。
“下午陪我出去好吗?”她问。
我转头看她:“去哪里?”
“去医院外面,哪里都好。”
“你的病,不要紧吗?”
“没什么了,快要出院了,想要提前适应一下外面的环境,总不能一出院就马上生病回来吧?”
老旧的公园
“为什么会想来这里。”
“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这里很大很空,可以走很久。”
这里真的很空,天的界限似乎被放大了,与地面包裹在一起,我们走在一片混沌中。
“我以前常常会来这里,在不开心的时候,感觉这里很大,如果我躲起来,应该没什么人找得到我,可以好好难过一阵子。”
“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是在冬天,下了好大一场雪,天地之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那时我还很小,对雪充满了好奇,我张开嘴,伸出舌头,一片雪花就落了上来,你尝过雪的味道吗?”
“是甜的。”
“没错,”她像是得到了共鸣,开始欣喜起来:“甜甜的,凉丝丝的,像是以前吃过的冰激凌,我就张开嘴,吐着舌头,一片一片的接着雪花。”
“那个样子好像一只小狗。”我忍不住笑了。
“是啊,那个时候自己就像一只快乐的小狗,满世界地奔跑着。”
她叹了口气:“现在的公园已经很老了,”她指向旁边的椅子:“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椅子还是新的,刷着亮晶晶的油漆。”
湖面已经结冰,可雪还没落下,冰面是灰秃秃的,临近傍晚,几只乌鸦匆匆地飞过,发出嘶哑的叫声,我看到公园上似乎坐了两个人,那背影像是殊寒的父母,只是显得有些憔悴。
又过了十天左右
溜冰场
“不要乱动,扶住我。”殊寒艰难地搭着我的背,站起来。
“有些生疏了,”她终于站稳了:“不过我以前可是很厉害的。”
我扶她到冰面上,陪她慢慢适应,克服了生涩感后,她找到了之前的感觉,步伐变得熟练,步态变得轻盈,优雅得像一只水鸟,轻轻于冰面上掠过,不着痕迹,只是翩翩飘过一个倩影。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了,仿佛她不该属于这个世界,冰面,是她的王国,而她……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转过头,是殊寒的父亲,他似乎打算让我离开一下,我看了看冰面的方向,她已经滑了很远。
公园的小树林里,我看到殊寒的母亲也在。
“孩子,上次那次,真的对不起,我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女人有些愧疚。
“任凭什么样的父母,突然遇到这种事,都无法接受吧。”
“你能理解就好,我只是怕她,选择不好,被欺骗……”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刚开始,真的很难接受,我从小对她的要求就比较严格,出门必须要告诉我,回来不能太晚……我没想到她会背着我……”
我想说什么,但被她的话打断了。
“我明白,以前对她太严了些,对于她的感受考虑的太少……”
眼前的女人和几天前的样子有些不同,或许这就是一个母亲真实的样子吧。
“陆离,你去哪儿?”冰面方向传来了殊寒的声音。
“去吧。”男人说。
女人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只是叹了口气。
我拿出当初飞舞的那张白纸,在她写的一段话中,有一抹未擦净的血迹,联系起她父母对我说的话,一股隐隐的不安,浮上心头。
我把纸重新收起,走向冰面……
十天后
夜里
她刚刚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我轻轻地安慰着她,直到她渐渐重新睡去。
夜晚很安静,我沿着月光的痕迹,走向走廊,那里一片漆黑,尽头处却在透着亮光,隐约有人声传出,我循着声音走近,那里是值班室,声音也渐渐清晰,是殊寒的父母。
“为什么?她还那么小……”女人在抽泣。
“事情已经这样,我们也无力改变了。”一向冷静稳重的男人,语气也在发颤。
“这种事,为什么要她去承担,为什么……”女人的话已经模糊不清,接下来是男人安慰她的声音。
我怔在了门口,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我连忙拿起纸巾,轻轻擦拭,可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留下,一次一次的浸透纸巾,不,我安慰着自己,不可能的,通过这些话,并不能得出那个可怕结果,我是在自己吓自己。我快步走开了,到了最后,竟不受控制地狂奔起来。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一个字。
她的父母在看望她时,总是有意避开我,她们在掩饰什么,我想去问个清楚,可又怕知道真相。
有一天,我发现,纸星星,已经有九十五颗了,我突然感觉无边的恐惧,紧紧握住殊寒的手,把她拉在怀中。
“怎么了?”她笑着,对我突如其来的热情似乎有些不适应。
“我们去吃冰激凌吧,像你说的,像雪花一样的冰激凌”。
“好啊,”她很高兴,这是她很久之前的愿望。
“可是,”她又犹豫着:“可以吗?天气这么冷,不会对身体不好吗?”
“没关系的。”我轻轻吻了下她的面颊。
她的脸有些红,笑着说:“那我要吃很多很多。”
冰屋
这里几乎没有什么顾客,很少会有人会在这么冷的夜里来这里吧。
她吃得很快,而我只是望着窗外,呆呆地出神。
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异状。
“怎么,不舒服吗?”她问。
“没,我只是有些……”
“你怕太晚了,来不及会医院吗?”
“不会啊,如果晚了,我们就在外面走走,等待医院开门。”
“好啊,我还没在这么晚的时候,在街头散步呢。”
“那就吃得慢一点。”我说:“把时间慢慢放缓,我们的时间很长的。”
“不会很长了。”她慢慢地说出这句话,浸透了寒气,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时间……”
“我的时间不多了。”她接着说。
“什么时间不多了,你马上就要出院了,等出院后。”
“陆离,你真好。”她来到我身边,轻轻把我抱住。
“我很清楚我的病情,”她说:“是我无意间在爸妈与医生的对话中听到的,我的生命剩下不多了。”
她又接着说:“可他们不知道。看着他们每次见到我既心疼,又不敢表现出太多的样子,真的让人心里很难受。”
“我……”
“对不起,陆离,我骗了你,以后可能再没机会去你说过的那些地方了。”她的眼中泛着泪光:“我撑不了那么久了。”
窗外,阴沉的天空,开始飘雪。
“真幸运啊,”她感叹道,又转向我:“我们去看雪吧。”
离开酒吧,我们走在飘雪的夜空下,黑色与白色细密地交织着。我用大衣紧紧裹住她,她仍在发抖。
我送她回到医院,沿着楼层缓缓而上……
“一直去到楼顶吧。”她说。
我点点头,我们爬上了楼的顶层,视野变得更加开阔,我们相互依偎着,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
“你知道吗?”她在我的耳朵旁轻声地说:“遇到你之前我曾经做一个梦,也是像这样的雪,倾天而下,纷纷扬扬。我的身边也有着一个人”
“梦境会把现实的两个人连接在一起吗?”
“是啊,真的是件很神奇的事。”
雪越下越大,我们渐渐被包裹成白色的一团。
“陆离。”
“恩?”
“我爱你。”
“我也是。”
我紧紧地拥抱着她,眼泪已经在暴风雪中结成了冰。
“陆离,你去过的其他城市,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吗?”
“不,这样的经历是第一次。”
“我是你的第一次吗?”
“不,是唯一。”
她笑了:“要记住这样的笑啊。”
她的笑容定格了,体温被一丝丝地抽去,直至彻底冰凉。
周围的气温,零下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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