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有人接听的电话

一个没有人接听的电话

犹豫了很久很久，我还是拿起电话，拨通了您的电话。

电话铃声是那种很老旧的铃声，“叮——铃铃，叮——铃铃——”，您终于接听了：“请问是哪一位？”

我踌躇着，嘴唇有些发抖，我该叫什么，在记忆的深层里，我始终没有找到开口叫您的那一声称呼。

您听出了是我，有些激动，但马上平静下来，您轻轻地问我：“你还好吗，孩子？”

泪水涌出我的眼眶，“我，我还好，我很好。”我深深呼吸，挪开话筒，慢慢地，慢慢地，吁出胸腔里的气体，这里面有万千种思绪，有千万种交融的感触，一座石头拱桥，一潭清溪，连绵的黑瓦屋顶，粗糙石砾子裸露的土泥墙，阳光晃晃，穿过门前的苦楝子树照耀到堂屋，我们在一间小房子，二哥把溺水后惊魂未定的我刚刚抱回家，您从黑漆方形的衣柜里，拿出我的换洗衣物，我抬头看您一眼，默默地并不说话，您严肃的表情，哆嗦的动作，掩饰不住眼底的后怕和自责——

我们似乎从未对话过，因为我搜索不到，再多一幅和您共处的画面。

我从话筒延伸的电线里，感觉到您也很努力地在压抑激动的心情。

调整了一下情绪，我回答："我真的很好，豆豆很乖。我有一个对我非常好的妈妈，还有妻子，还有，——我没有出什么名，但我很上进，——”

您在话筒的另一边轻轻点头，“嗯——”，慈祥的笑容，示意我继续说，“大姐也还好，大姐夫两年前去世了，大姐虽然身体不那么好，但是比起其他中风的病人，她能慢慢走，能很清晰地说话，能尽量不给儿女太多负担——”，我担心电话随时会断线，语速有些慢，可是我得说的尽量，尽量听起来好一些，听上去美一些，您在话筒里的声音亲切又遥远：“哦，你继续说，我能听见的——”

“二哥的女儿今年和二姐的儿子都参加高考，成绩都很好，我们不会给他俩太多的压力——大哥也还好——您不用担心——”

您在那边轻轻的叹气，“我们已经帮不了你们什么，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我不停地点头，顺便把那来不及擦拭的泪珠甩掉。

“嘟——嘟——”，电话断掉了，

妈妈，不要担心，不用担心，我们很好。一切都好。

您看，窗外是小雨，但我心里有您，和，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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