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子二爷姓王,就住在我的屋侧,老邻居了。称他为二爷,因为排行老二,又是残疾人,没有腿脚,行动不便,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原因,你叫他小瘫子,他会很不高兴,他会气上好多天,当然啦叫小瘫子也是对他的一种蔑视和侮辱,故大家都叫二爷了。
二爷岁数并不大,年长我几岁,属于同辈人,他的腿脚,膝盖以下全没了,膝盖以布片包裹住,外面再裹上塑料布,以布绳缠上,行走时双手使一小板凳一步一步挪动身体。
二爷腿脚残疾要追溯到一个久远的年代。那时候,集体生产队里,大人要挣工分养活一大家子。二爷家八个孩子,五男三女,生活负担重,压力大。
那是冬天,二爷的父母去生产队干活去了,独把二儿子丢在家里的火桶上烘火,为了防止孩子冻坏,火桶上盖了不少破棉袄之类,火着了烧坏了他的双腿,他就这样残疾了,也一直靠着小板凳一路走过来。
残疾人也要过日子,要养活自己。队里有一位老汉,是一个会编织藤椅子的高手,学者众多,二爷是当中的一位。别看二爷没读过书,不识字,可心灵手巧了,编藤椅的手艺一学就会,半年之后,二爷就出师了。
二爷行动不便,亲戚朋友周围邻居多有迁就与包涵,每当购买编织藤椅的材料,多者以别人顺便代购,二爷多以烟酒答谢。常见他在天气好的时候,把作坊搬到户外,藤子,刀具等,二爷的手上下翻飞,熟练地编织着,完工看看还有没有需要完善的,他再加工一下。
进入新千年后,我们这帮泥腿子先后进城,各自奔赴五湖四海,家里的人少了很多,空空荡荡的江心洲“门前冷落车马稀”,家里的事知道的很少,年底我们回家,他便高兴地过来串门,向我们介绍谁去世了,谁家又发生什么事了。二爷父母去世以后,他就一直住在老房子里,塌了半边的瓦房仍是他唯一的庇护所。
说实在的,那房子真不能住人。九六年,他四弟盖房,将原先的老屋拆了一半,于是,下雨时,雨嘀嘀嗒嗒从瓦的缝隙中漏下来,夏季到来后,斜风雨灌进来,冬天时,萧瑟凛冽的寒风会刮进来。半边房顽强地抵挡着风雨的侵蚀,安然地陪伴着二爷度过一个个春夏秋冬。
那年腊月我回家过春节,竟愕然发现二爷家那半边房神奇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三间瓦房,我好奇地朝这栋新瓦房凝神注视许久,我问他,谁给你盖的房?二爷狡黠地一笑,你猜猜看!我哈哈一笑,是政府吧?不是政府还能有谁!他承认地点点头,并热情请我参观他家的新房。
新房其实挺简单,前面一间堂屋,一间卧室,堂屋后面是一间厨房,厨房外一块空地上,种的是冬季的蔬菜,二爷在这里享受着耕种与丰收的喜悦。
二爷还是大管家。且不说他几个弟兄出门在外,丢下偌大的几栋楼房让他照看,其实他还负责着我们家哩。父亲去世以后,家中唯有老母亲一人在家。我们对二爷说,你每天注意,老人家若一天没出门,定是病了也可能是走了,你在窗下听听,屋里有没有动静。
我们出门在外,家里老人的事,一直让我们揪心不已。
近几年以来,二爷已经不编织藤椅了,我们这里对残疾人的照顾政策使二爷成天游手好闲起来,他不必为生活发愁,当地政府给他发米发油,还送到家里来,据二爷说,这几年他存了一点钱,但邻居张二嫂讲,起码有五六万块钱,但究竟存了多少,二爷保守着秘密,他的小日子过得很惬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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