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虎子站在天桥上,看着地下四通八达的铁轨路线,想起小时候拿笔随手画的涂鸦,乱无章法却有迹可循。
眸子里透露着些许兴奋,些许迷茫,又有点庆幸,有点彷徨。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想,也许想了很多,也许自己也不明白想了些什么。
一阵凉风吹来,吹散了心头的思绪。
抬头,望了望天,该回去了。
脚踩掉落的枯叶,七零八落的叶子发出细碎的叫嚣声在这个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像在控诉,又像在痛苦。
尽管太阳西落,烦躁的热意却还未散尽。
一路埋头赶路的虎子,脸上挂着细碎的汗珠他胸腔微微起伏,呼吸声也越来越重,后颈已经湿了,薄薄的衬衣紧贴皮肤。
刚走进院子,还未进家门就听到了,他父母的争吵。
在这场声嘶力竭的伴随着锅碗瓢盆横扫的惨痛声似的争吵里,虎子思绪飘远,在混沌中企图找到一丝清明。
想不通记忆里那个一直与人为善,在父亲面前显得弱懦,以夫为天的母亲怎么会与一向地位崇高,脾气火爆的父亲发生这么强烈的争吵。
越走越近,声音越来越清晰,心却越来越沉重。
是了,为什么?为了他啊。
高考结束,在家待了近一个月,从成绩下来到现在,家里的气氛愈演愈烈愈发低沉。
就像课文里的那句,黑云压城城欲摧。
越靠近那扇门,吵架声越大,像只清醒过来的困兽张开血盆大口直击心脏。
痛吗?痛吧。
他母亲在为了虎子多读点书而争执,他父亲以成绩不理想为由要他跟小叔出去打工。
不知以何种心态,猛的推开了那扇满目疮痍的门。外来的强烈刺激声打断了进入僵局的场面。
他母亲回头看见是他,脸上满是歉意和尴尬。而他父亲则是理直气壮的命令他,过几天随小叔出去打工。
之后更是气冲冲的走了,都没有看他一眼,问过他一句,同意吗?怎么样?
留下了无措的母亲和突然被定下命运的他在这片硝烟弥漫自我消亡。
大概是怕他伤心,他母亲上前拥住了他,告诉他,一定会让他上学的。无助的眼神里满是坚定。
不用了,我出去打工。
说出口,才明白原来只是一个答案,一个这么多天不求结果的答案,但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答案,他想。
他自以为以一种牺牲自我的方式来结束这场无味的战争。
虎子转身离开,没有看见他母亲满是受伤,怜爱疼惜的眼神。
之后的俩天,他只听到早出晚归的父亲与小叔的对话。他依旧沉默的呆在自己房间。
想什么呢,大概什么也没想。村里的孩子大多都是这样,成绩不好的,外出打工是很正常的,大家都认为这是一条正路。
黑云穿过树梢压过白云遮住月亮,经久未落的雨终究还是来了。
小叔是厨子,他父亲认为比起去工地搬砖不如去当个厨子,好歹不用风吹日晒也算是一门技术。
他无法苟同也无法反驳,是的,比起搬砖他更喜欢做个厨子。
一星期过去了,虎子见到了十几年没回家探亲的小叔。
不是印象里五大三粗,光着大膀子的油腻中年男子。
是清爽干净的瘦弱小生,比起虎子自己还显得羸弱。
要说虎子为什么叫虎子,是因为从小虎头虎脑,长大了虎背熊腰。所以,就有了这样亲切的称呼。好在虎子自己也并不在意。
在饭桌上,虎子与小叔正式第一次见面。他母亲忙着做菜招待,父亲则是询问近几年的状况,言语中包含着虎子不服管教,希望看管住他,不服可打可骂。
虎子虽一直埋头苦吃,但耳朵一直竖着听。想知道外面咋呀,能不能有出息。
虽然他不喜读书,但他也想有出息,想赚钱盖房子,买车娶媳妇,想他将来的孩子不要像他这样过的贫瘠。
临近结束,在饭桌上,他父亲和小叔定好了三天后出发。谁也没有问过他,让他有点郁闷,感觉像是一轮买卖,而他是那个商品,没有理由抗拒也无法抗拒。
而那个前几天为了他吵架的母亲也恢复了从前的模样,低眉顺眼,小心伺候。
傍晚,小叔被安排进了他的房与他睡一张床。
虎子有些别扭,也许小叔也看出来了。
小叔问他,你有梦想吗?
虎子低头不语。
别怕,人人都有梦想。像我,我的梦想就是做一名厨师,给客人带来最美味的食物,唤醒沉睡的味蕾。
虎子,心里想着,小叔怎么文绉绉的,可似乎这样听来,不错哦。
虎子也有一个梦想,一个从小到大的梦想。
我想做一名演员,体味人生百态。虎子的语气里满是憧憬,亮晶晶的眼里仿佛看到了登上颁奖台。
好啊,有梦想就好,那么你的第一课就是学会怎样扮演一名合格的厨师。
……
有信心吗?
有。
三天后,他要跟着小叔走了。
他母亲偷偷的给他塞了一书包的吃的,还有很厚的一叠钱,红的绿的紫的,不知是多少,应该是她偷偷攒下来的吧,毕竟家里的钱都在父亲手里。
他父亲还是紧绷着脸,冷着眼,一句话也没说。可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舍。
什么也没说,转身紧跟着小叔跑走了。
身后是他母亲大喊的关心话。
他没理也没回,总觉得挣着了钱,才是最好的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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