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麻花辫

姐姐的麻花辫

2019-5-3

姐姐的麻花辫

        姐姐初中时第一次有了心动，对方要她扎着紧紧的麻花辫，去对面的小溪边约会。

        这是妈妈从她的解放书包里搜出来的秘密，折折窄窄的纸条上，一颗紧张而渴望的内心跳跃了出来，文字很简单，看不出小伙子的浪漫。

        “兰花，明天放学小河边见，麻花辫”

        孤孤单单的几个字，却让姐姐紧张和害怕了起来，红扑扑的脸蛋因为娇羞有了生动，眼睛里看万物都添进了暖意，清亮柔和，镜子里粗糙的衣裳，微微隆起的胸脯，她左右转身看了几遍，一抹绯红悄悄地爬上了她白净含羞的脸。

（一）

        妈妈不敢在父亲面前提起这个事情，她环视周围一圈，小心翼翼地看了两遍，她心里顿生一丝紧张。初中三年级这个年龄，男女间悄声情愫也是正常，妈妈初中毕业，在她那个年代，这个学历在同龄人中算是出类拔萃的了，她了解这个阶段的孩子心里有了自己的爱好和倾向。

        可担心总是难免的，女孩子15岁年龄，情感叛逆期，一段时间来，女儿对她语言上逆反能明显感觉到青春萌动期的躁动和自我主张。好像一夜之间，在女儿眼里，之前大胆满脸鼓励的妈妈变成了处处盯梢，凡事安全责问和定期汇报。同样，在妈妈眼睛里，之前温文尔雅，言听计从的女儿突然戴上了严实的面罩，从面罩里露出的语言都是道道带刃的尖刀，迎面碰到了，就能留下明显的带血的伤痕，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轻缓和释然。

        妈妈一如既往在我们动身上学时交代早晚要注意安全，不要留校，每天都是同样的嘱咐，只是她今天说话时，她深长地看了姐姐一眼，那眼光停留很久，很纯粹，但终究她没有说其它的。

        我们家离学校有3公里的距离，一般孩子会选择从大路上结伴而行。每天清晨，马路上的孩子陆陆续续多了起来，他们挎着军绿色的书包，时而交换单腿跳跃着追赶着前面的同学，冷不防箍着对方的脖子，用力弹跳着往前蹦一下，欢笑声留了一路。

        姐姐今天的浅蓝色的外套特别干净，这是她两天前早早洗好了的，一路上清风拂面，扬起她耳边两侧的几屡发丝，清风中的浅蓝外套在晨曦的阳光下格外漂亮，还有她那紧扎的麻花辫，一丝不苟，紧紧地贴在后脑勺，整齐的晃动着。

（二）

        妈妈一天下来经常会怔住发呆，脑子里都是孩子早恋等虚虚幻幻的事情，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门前的空地上，看着地面的斑驳从西边移到东边，时间突然慢了起来。

        姐姐今天的心情可没有妈妈多余的担心而显得忧心忡忡，她早早到校后，照例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按照一天课程的先后安排堆叠在带兜的课桌里，把昨晚作业本整了整交到晨读老师那边，老师在作业检查登记本上记下漂亮的红勾，每个同学每天交齐的作业都能得到红勾，剩下空白的就是没有完成的，作业没有完成累积到3次就要求家长来学校，这个规定对男同学而言蛮有威慑力，姐姐从来没有不完成的现象。

        初三的功课越来越紧了，对于一所升学率并不高且多年没有学生考过市重点的学校而言，升学的压力可想而知，升学率低又出不了尖子生，教育局对学校的重视程度就会大打折扣，各种拨款和扶持也就靠不上边，老师进不来，又没有好的认同，老师之间弥漫着一股低迷、得过且过的气氛。 从这学期起，校长决定要从根本上开始抓起，从老师到学生，一律按照最新制度来执行，这上下一紧，效果就出来了。从初三这两次的全市模拟考试成绩来看，今年翻盘的可能性极大。

        姐姐的成绩排在班上前五，很有希望冲击市重点，妈妈每天都在盘算和期望着女儿跨入重点高中的情形，每次提前想到这种可能性，都会在她年轻的嘴角，留下幸福的微笑。

（三）

        姐姐交完作业就跑着出了教室，她径直去了学校操场，她是班级学习委员，顺便承担了班级的领操。

        操场上已经陆陆续续聚齐了班级同学，几个零星晚点的学生都在老师的眼里，心里默念着，“每次到校晚的就是这几根老油条…”，满脸严肃。

        姐姐站在班级对阵的前面，紧紧的麻花辫，干净利索，她体姿标准，配合着广播声的韵律，青春极了。

        初夏的早晨太阳格外早，柔和的阳光穿过同学们整齐划一的身姿，青春在阳光下显得尤其运动和靓丽。

（四）

        姐姐今天并没有觉得有太大变化，她上课答题时没有往日那么积极，能明显感觉到她今天情绪的控制。上课开始时她环视了教室一周，目光接触到后面的张准时，眼睛像触了电赶紧收了回来，好像对方也在出神的望着自己，白净的脸上跑过一丝俏皮的微笑。

        张准是城里孩子，母亲在镇政府上班，他跟着妈妈在乡下念书，父亲每周从城里回到乡下呆上一天，算是和他娘俩团聚。这种周末夫妻时间长了，也会出现很多问题。张准经常看到深夜妈妈留着眼泪给父亲写信，情到深处时，能明显感知母亲因为抽泣，身体后背的耸动上下起伏，张准看得心理很不是滋味。没有电话，没有汽车，20里外的父亲真的是远在天边。

（五）

        离放学的时间越来越近，姐姐的内心开始了平生的第一次魂不守舍，自习，教室里静得出奇，同学们都在埋头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老师背着手，像个幽灵在教室里来回渡步，她不停地偷偷瞄下老师手上的腕表，耳朵努力听着校园里的下课铃声，一颗急切却不知所措的内心提到了胸口，要是这个时候老师要留着她单独说事或者安排额外的作业，她一定会把老师摔得很远不理，今天她慌乱得像个兔子了。

        “我这是怎么了”，她不止一次给自己提问，空荡荡的内心和虚晃晃的脑袋没有任何回答。

（六）

        “兰花，我喜欢看你扎麻花辫的样子，干净，帅气”，姐姐脸红得像个苹果，嘴角的微笑舒展又凝固。

        “兰花，我过几天就要回城了，希望你能考进县城高中，…”

        太阳西下，远边残留一个巨大的火坑，柔弱的阳光投照到沿路的树木已看不到斑驳成影，微风吹在脸上，让人不禁有一丝凉意。

        姐姐赶紧裹了裹外套，加快步伐向家走去，身后的张准被她甩得越来越远，他沮丧的表情愈发不能自已，望着消失在眼中的两只麻花辫，逐渐被风吹散，零撒在视野的最远处。

（七）

        姐姐后来剪了短发，白净的脸配着齐耳的短发愈发显得干净，她的麻花辫一直留在心里，在难得冥思遐想的夜晚，她会想起自己扎着麻花辫的样子，迎着风，一定会很漂亮，她这么想着，心里就有长长的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