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年二零一四年腊月二十八。
我没想到,如此平凡的一天,会有如此不平凡的经历。
吃早饭的时候,我爸说:“后天就过年了,柴也没得烧得。”
我们吃着饭没做声,知道今天定是上山去砍柴的了。
现在虽然是二十一世纪,但是在云南的一些偏僻的山村或者其它地方也有,依然过着比较原始的生活,庄稼全靠人工播种,煮饭取暖用包谷秆和木柴。
这是因为我们这儿山高坡陡,没办法使用机械,大多种的是玉米,稻谷很少,如果你想烧煤炭或者燃气,也要靠人工背几十里山路。
近几年才造了一条公路,公路坑坑洼洼的没有硬化,一下起雨来,路上堆满了淤泥,连两个轮子的摩托车走得都很艰难,更别说汽车了。
我吃得很饱,接下来要干的是体力活。
在外漂泊八年了,这种活已经很少干了。
我许是对自己没有了当年的自信,才以这种方式来给自己打气。
就在我们一切都准备好了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周顺兵吗?”
我说:“是我,你是哪个?”
“我是徐昌树。”
徐昌树?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将我拉入了那悠远的几乎已无法记忆的岁月里。
徐昌树是我的初中同学,我们只做了半个学期的同学——初一读了半学期后,我被父亲以调皮、没钱上学等种种理由缀学了。
当然,没钱才是主要的原因。
老实说,我那时虽然总调皮捣蛋,打架斗殴的事也没有少做,但成绩却出奇的没有废下。
我现在依稀还记得,全班三十八个学生,有时我还能排上前三名。
那时只觉得自己交了好运,好像每次考的试题,都刚好是自己记住了的,碰到不会的,便来个瞎子穿针——总也能蒙对一题吧……
我想,像我这种出社会太久的人,大多只要听到当年某个同学的名字,一定会勾起学生时代一两件二逼事或者一两个二逼同学吧!
在苦逼的岁月里,便觉得当年那些二逼的事不再二逼、二逼的同学让人感到亲切了。
这可能不是我们变得成熟对事情有了更深的认识,只是我们最好的青春都用来做那些二逼事了。
当然,这不是唯一的理由,也许让我们记住那些年月的原因还有很多,我也说不清究竟有哪些原因,我猜也没有谁能冷静地去寻找根本原因。
感情这种东西,没人能猜得透。
在我模糊的记忆里,徐昌树个子不算高,有点胖,成绩平平,在班上给人的印象却很深刻,原因是嗓门儿大,憨厚老实,从不欺负比自己小的同学。
我能忆得起的几个人里,数他最清晰。在后来的同学会里,我才听说,在我走之后他当了班长。
“原来是你啊!”我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
“我问普哥的。”
他说的普哥,算是我的姐夫——在去年他和我姐已经离婚了——是他的堂哥,离他家不算远也不算近,他竟也不嫌麻烦问了我的号码,我心里一阵暖意上涌。
我还没接话,他就先说了:“你在家里吗?”
“我在家里。”我说。
“我组织了同学聚会,下午到我家来吃饭,晚上出去耍哈。”
听到要聚会,我也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想着要拒绝,却又想着不可以拒绝。心里很矛盾,于是含糊地问:“有多少人?”
“三四十个。”
“呃,好吧,我看有没有要紧的事……”
“一定要来,”徐昌树打断了我,语气很坚定,“七八年没见了,再不聚聚都认不得了。”
我只好一口答应。挂了电话就忙着烧水洗澡,吹发型,刮胡子,找出一套又一套的衣服又放回去。
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一套像样的衣服是多么的重要。
挑来挑去,最后把眼睛凝聚在一套平时很少穿的小西装上。
这套衣服是我在浙江时一个表弟怂恿我买的。
我是一个随性散漫惯了的人,用别人的话来说,就是粗枝大叶不拘小节,或者不识大体。
从不穿这种给人感觉很正式的衣服,穿起来自己都感觉很不自然。
试衣的时候大家却又都说很不错,于是就买了下来。
人总是经不起“美”的诱惑的。
经过再三斟酌,反复考虑,我决定穿这身衣服去赴会。
我想,混得再差也要穿得体面些吧!据说,我的这些同学不是考上了知名大学,就是在外面包了工程做了老板的。
一想到这里,对于这次聚会我就有些裹足不前。毕竟,再伟大的人,也逃不过“面子”两个字,何况我这样的凡夫俗子。
这时候我又想起了彪哥,彪哥不仅是我的初中同学,也是我的小学同学、邻居、儿时的玩伴。
彪哥其实比我还小一岁,在学校的时候就叫学名,出了学校就互相叫哥,不论大小,不论辈分。
彪哥个子不高,却纤瘦,长相清秀,那两颗向外凸出的龅牙也掩盖不住他美少年的气质。
我们家住在山梁上,彪哥家住在山沟里。
山梁不算高,山沟也不算深。我们之间大概五分钟的脚程。
小时候不管干什么事都是一帮娃娃一起。摸鱼、玩水、放牛、割猪草。
无论走到哪一家,都会毫无顾忌的闯进去喊那家的娃娃出来耍。
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生份,什么是不好意思。
可此时,我路过彪哥家却没有进去。
他家热闹得很,过年了,出门在外的叔叔伯伯、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回来了。
每个人又都带着自己的另一半或者儿女。远远就听得到说话的声音。
充斥着温暖的气息。
我感觉到此时自己若是进去了,可能会破坏了什么东西,具体为了什么我也不很清楚。
反正就是觉得自己进去不合适。我没有彪哥的手机号码,在外漂泊的人,换号码那是家常便饭。
于是我就发了一条QQ信息给彪哥就坐上弟弟的摩托车去镇上了——徐昌树家就在镇上。
后来彪哥跟我说,他见到我路过,只是当时忙着招呼大家才没喊我。我笑了笑表示理解。
快过年的小镇每天都像赶集。街上人来人往。
多数人背上都背了一个背篼,那些就是从各个山村远道而来采买年货的农民。
来时,有的背篼里装着自家养的鸡鸭,卖给镇上的餐馆或者有钱人。
回去时,背篼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年货。无非是些新衣服、鞭炮烟花、水果糖果、鱼和外来的疏菜。
弟弟守在摩托车边等我,我在街上转悠了几圈,又回来一起吃了碗水粉儿。
水粉儿的主要材料是粉条,做法有点像米线。我们这儿的人都喜欢吃。
外出打工的人一回到镇上,必定先吃一碗水粉儿,如果再加上几串炸洋芋,什么山珍海味在它面前也黯然失色了。
这并不是说水粉儿加炸洋芋有多美味,只不过它特别有故乡的味道罢了。吃的就是那个调调。
我坐在水粉摊前的小板凳上,心里却在纠结同学聚会的事,美味的水粉儿在这时也似乎变得没了味道,就连炸洋芋都忘了点。
没有人能感受我此时的心情。我几次对弟弟说,干脆回去算了。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在征求他的意见,可能只是想给自己怯场的心理找一个理所应当的借口罢了。
我们在这小摊上坐了很久,大概有两三个钟头吧。
再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我再一次暗示自己,这么晚了,还是回去吧。到了这时我回去的决心比几个小时前又增长了几分。
恰又在这时,彪哥在街上出现了。一年多没见,他变黑了很多,长胖了很多,清秀少了些,却多了几分成熟。
我喊他吃水粉儿,他说刚吃了饭来参加同学聚会。
我刚起的决心一下子又跨了。
我想,有彪哥在,就算那些同学除了徐昌树没有一个认得我,我也不至于尴尬。
我叫弟弟在大桥下等我。
“我们今天可能回不去了,听说晚上还要去唱歌。”彪哥说。
于是我又叫弟弟先回去。我跟彪哥两人边聊边朝徐昌树家走。
不一会儿就到了徐昌树家门口。
我扫了一遍四周,“还好,”我暗暗安慰自己,想象中的名牌轿车没停几辆。
进了门,人人都跟彪哥打招呼,兼而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我。
我走在彪哥身旁,努力保持微笑,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尴尬、拘束,更多的还是落寞。觉得自己仿佛是多余的。
突然有种想逃离这里的冲动。
徐昌树家是两间四层的平房,看样子还在装修,大门对着公路,背后是一条河沟。客厅在一楼前一间,厨房在后间。
这时客厅里已经放了四张漆了红漆的方桌,对着门那两张桌上有人在打牌。
一边是斗地主,一边是炸金花。斗地主那边坐着三四个人,炸金花这边倒有十几个人之多,有人看有人打,谈笑风生,倒也其乐融融。
我和彪哥就在炸金花这边坐下。彪哥开始发烟。
大家接过去,都说:“在泰国混的彪哥,抽的烟就是不一样。我们见都没见过。”大家笑,我在旁边也跟着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歇息了一会儿,我跟彪哥又进了厨房,厨房里有三四个人在操持。
其中有三个是女生,我却一个也不认识,她们好像也不认得我。
彪哥很熟络的和她们聊着,不时还拍拍对方的香肩以示亲密。
她们看我的表情跟客厅里那些人出奇的相似。疑惑、客气,我感觉还是淡漠多一些。我很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微笑表示礼貌。
这微笑就像是刻在了我的脸上一样,难受。
我猜,我给她们的感觉也如同她们给我的感觉一般吧。
出来后我问了彪哥,原来那三个女生我原本认得的。
穿天青色羽绒服,蓝色牛仔裤,大眼睛的女生叫黄发彩,考上了云南的某所大学,法律事务专业。
紫色毛衣,牛仔短裙的女生叫林莉,现在是一名小学老师。
第三个女生长发披肩,戴着一副眼镜,身着深红色羽绒服,外加黑色超短裙,黑色打底裤,黑色筒靴,身材娇小玲珑,一张脸干净无瑕疵,小说里说的萝莉应该就是她这种。她叫徐德艳,现在就读浙江温州大学外语系。
我们再次回到了客厅,这时聚会主要组织者徐昌树买菜回来了。
他先是跟我打招呼——他还认得我,然后拉着我给大家介绍:“你们肯定都不认得他了吧?他叫周顺兵,只读了半学期就走了。”
“他那时成绩很好。”他又提醒了大家一句。我朝大家微笑。
周顺兵?大家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一个人好像是恍然大悟,大声说:“原来是他啊!那时老跟我打架的那个。”
这人叫冉朝丹,上学那会儿又小又矮,人长得倒还俊秀,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人中下面的嘴唇缺了个口子,听说后来去医院做手术给补上又凸出来一点。
这一点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刻,我一开始就认出了他,却又突然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经过徐昌树的提醒,一部分同学声称记起我了,一部分同学对我还是没有印象。我暗想,这已足够了。
在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惭愧,因为在场说记起了我的人里,我几乎一个都记不起。我只好又悄悄的问彪哥。
徐昌树看到还有人在纠结我的身份,又向大家解释:“周顺兵只读了半学期就走了,你们有的同学是后面分班转来的,认不得他。”
他们好像长吁了口气,释然了。继续转回身打牌。
之后有人发烟给我,我说不抽,又喊我炸金花,我说不会。他们也不勉强。我因此也没办法融入到大家的世界里去。
呆坐在板凳上,像一个局外人。恍惚中,我感觉周围空荡荡的,像是一个人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厨房里有人出来说开饭了。大家就把牌收起来。
吃的是火锅,四张桌上每桌一台电磁炉。上面放一个不锈钢盆子,盆里盛满酒红色的汤汁,看起来就很辣,荤菜素菜就摆在一旁,方便大家自己下锅。
席间,大家一起喝了几杯酒,喝的是啤酒。我不会喝,却勉强自己喝,不然真的就该走了。
幸好大家都喝得不多,因为等下去KTV还要喝。好像大家都有一个想法:等那时再喝个痛快。
饭后已经有人把大家的电话号码归纳起来,抄在一个笔记本上给大家拍照。因为二三十个号码一个个的记太麻烦了。
我们还没吃完,徐德艳来到门口,我们这桌就在门口。我惊讶她也有认不得的人。我们这桌有个叫李顺彬的人,跟我的名字很像。男生们就喊她叫彬哥。
“哪个彬哥?”她问。
“反正你叫彬哥就是了。”男生们起哄。
我可能是喝了几杯酒胆子大了些,站起来,笑着说:“这里还有一个‘彬’哥呢。”
她问:“真的吗?”
“真的。我们现在都记得他了。”大家说。
“你又是哪个彬哥?”她问我。
彪哥说:“他叫周顺兵。”
我问她:“你记得我吗?”
“不记得。”她尴尬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你记得我吗?”她突然问。
我说:“你叫徐德艳。”
她一下愣了。问我在班里坐在哪一排。我说:“就在你后面一排。当时你是我们组的组长……”大家七嘴八舌的盖过了我的话,不知道她听没听到。
只见她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措辞,又好像记起了什么,转而问我:“你现在得那里?”意思是在哪里工作。
彪哥抢着说:“他在我家那边。你要去他家玩我带你去。”
“好。”她微笑着。
不知不觉已经是六点多了,大伙都嚷嚷着去镇上喝茶。然后再到《锦宏》KTV唱歌。
从徐昌树家到街上最多也就五六分钟的脚程。
我们三三两两,前前后后的散着步来到街上。彪哥请我们吃了炸洋芋,弥补了我中午的遗憾。
吃完炸洋芋,我们就朝政府旁的茶楼走。
冬天的白昼总是太短暂,此时苍穹上的白光已被黑暗完全吞没,我们像是被锁在了一个黑布帐蓬里。
可远处的灯火并没有窒息,此起彼伏的闪烁。星光依偎在山头里,懒洋洋的,仿佛也意识到新年的来临。
政府门前的喷泉喷得老高,水幕电影正如火如荼地放映着。
“几年没回中和,中和的风景还是挺好的嘛。”彪哥对着一个方向拍了几张照片。中和就是中和镇。
茶是养生茶,茶的名字我没有去注意。就连这家茶馆的名字我也没去留意。只知道茶里放了枸杞、柠檬等中药;只知道茶馆前有凉亭,亭里坐满了人,都在喝茶,也有边喝茶边打牌的。
每张桌只有四把椅子,前四个人坐下去后,大家就都站着。我便从别的桌拿过来几张给大家坐。
最后一个空处在徐德艳旁边,我是最后一个坐的。当我把最后一张椅子搬过来的时候。她问我:“你坐这里吗?”
我问:“可以吗?”
她还是微笑:“当然可以。”
我便在她旁边坐下了,我们这才具体的交流了各自的一些生活经历。气氛于是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大家也不再显得那么生疏。
没多久男生们就各自打牌去了,只剩了三个人,我、徐德艳和一个男生,这男生叫刘京,这是班主任来了后我才知道的。
他是班主任刘老师的儿子,根据我多年在外闯荡的经验,在举手投足间,我猜他和徐德艳的关系不止单纯的同学关系。
这在后来徐德艳指定喊他送自己回家的时候得到了证实。我本不该关心这些事的。
“我应该去看彪哥他们打牌!”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我拿出手机,突然觉得手机实在没有什么好玩的,于是又放回口袋里。
我不时以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偶尔喝一口茶。据说茶能缓解精神上的压力。时间过得像是慢极了。
终于等到了有同学说:“他们打牌的打着,我们先去‘锦宏’”。
我心里长出一口气,心情不知怎的,竟突然变得无比抑郁和沉重。难道是因为今晚的聚会就快散了吗?
在KTV里,男人们的狼嚎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无非都是兄弟情之类的歌曲,原唱的我倒是喜欢,被他们翻唱起来,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幸好彪哥他们的歌喉像是平时经常练习的,歌声浑厚,唱起来也不轻易走调。关上包间的门便听不到隔壁的声音了。
三十几个人,两个包间,轮番点歌唱到半夜。期间大家又喝了很多酒。
大概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我正坐在包间里的沙发上发呆,一个四十来岁一身黑衣的男子在众同学的族拥下走进了666号包间,也就是我所在的房间。
在昏暗的灯光下,我认出了是班主任刘老师,感觉他还是那么年轻,他身旁还有一个跟他岁数不相上下的女子,我没见过,同学们叫她师母后我便知道她是谁了。
刘老师被同学们围在中间,像是没有看到我,就算看到我了也会像我一样没有机会打招呼。
同学们都抢着向老师敬酒,我也想敬,可我没机会,前面都有同学挡着我呢,也可能是自己胆子太小吧。
据说刘老师一沾酒就醉,于是从不喝酒,在这种场合下他也只是以饮料代酒接受大家的敬意。
我终究还是没有机会敬刘老师一杯酒,可以说大部分同学都没敬到他的酒。
他和师母只逗留了半顿饭左右的功夫便走了,说是明天有重要的会议要开,早点回去准备。
他派出了儿子刘京代表自己,还说你们随便怎么灌醉他都行。
临走时我倒是跟他说上了话。他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我,还叫出了我的名字。在感动的同时,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后来又想通,刘老师那会儿又不是孩子,在记忆上比起不懂事的小毛孩来说有着明显的优势。
随着刘老师的离去,同学们也相继的各自回家了,最后只剩下路程远的,大概五六个同学留在了“锦宏”宾馆住下。
徐德艳家自然很近,她走的时候我也送到了门外。
可能大多数同学跟我一样,都喜欢清静自然,都听不惯包间里震耳欲聋的音乐,陆续有同学到外面安静的大厅里玩牌,我也出来。
那时班主任还没有来。刘老师来了以后我们就又都进包间去。待刘老师走了便又出来。
徐德艳走的时候我正好在外面的大厅里。我看到她出去,陆续有几个男生也出去,其中自然有刘京。
我想:“她一定是要走了,同学一场,我应该去送送她。”
于是我也跟着出去。徐昌树也在外面。刘京靠在一根电线杆上,她站在他旁边,几个男生围在他们面前。
我来得晚,只听到徐昌树说:“恁个早呢,耍哈再走嘛!”
“没有我在,你们照样耍。”我感觉徐德艳语气里带着些幽怨,有点像是和谁赌气。过会儿我便知道了,她是被大家冷落了。
到“锦宏”没多久,又来了两个女生,不仅人长得漂亮,穿着打扮也很时髦。
最主要的还是俩人都能喝酒,我们用杯子喝,她们一来就用瓶子。
很多男生包括彪哥都围着她俩拼酒去了。她俩其中一个女生我倒记得很清楚,记得她的样貌、她的名字。
至于为什么在全班三十八个同学里,我唯独对她记忆犹新,我已不想再提。我想经历过的人都懂。
她居然也还记得我,居然主动找我喝了杯酒,她用酒瓶,我用酒杯,瞬间感觉自己的气势弱到冰点,可我真的不会喝酒。
于是我喝了这杯酒之后迅速退出了包间。
于是我便看到徐德艳一个人迈着落寞的步伐走出了“锦宏”的大门。
“再耍哈嘛!还早。”我也劝,“我们陪你。”
“没啥好耍的,也没人打牌输钱给我。”她像是在开玩笑,自己却没笑。
我听得出,她对这个聚会没有了归属感,留下来实在没有意思。
可我还是忍不住说:“打牌我倒真不会,其它做啥子都行。”说完这话我才觉察出话里的语病。可能有人误会我了,也可能有人在心里笑。我当时有了几分醉意,也没管那么多。
徐德艳没再说话,大家也都没再说话,空气沉寂下来,路灯亮如白昼,街对面的霓虹灯在闪,星辰没有像书上说的那样在眨眼,月亮也淡得看不见。
大家像是很有默契的摸出各自的手机来把玩。
徐德艳迈着碎步在原地来回的走,她走得很慢,像每走一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一般。
终于她还是说:“我决定走了。”
我们没有再挽留,也没有理由再去挽留。
最后她又说:“刘京,你要不要送我回去?”
“走嘛。”刘京这才从电线杆上直起身来,两人肩并肩朝灯火阑珊处走去。
我看了几眼他们渐渐消失的背影,确信这不是梦境,过了今晚,好不容易相聚的一群人又将各奔东西,一些人,一些事注定只能被封存在记忆里。天长地久。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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