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丽,快起来,和你姐姐上山割蓑草去。”
有一年暑假,每天早上,都被妈妈从梦里叫醒。
于是,我和姐姐,总是急急忙忙穿衣起床,不必刷牙、不必洗脸、不必吃饭喝水,甚至不必穿鞋。
那个暑假的每个早晨,打个光脚背起背篓,拿上镰刀就开始往山上跑。
因为妈妈许诺,小丽,你和你姐,这个暑假都去割蓑草,然后晒干了,拿去卖钱,有人专门花钱收那个,大概附近有个造纸厂需要这个。卖了钱都归你们。
因为妈妈说,你们必须早点去,去晚了太阳太大,天气热,你们肯定坚持不了多久,也许刚走到半路就想回家了。
妈妈说,你不是一直嫌弃姐姐的旧衣服吗?你不是一直想穿新衣服吗?这次就给你机会,
你们每天去割蓑草,卖了多少钱都归你们,一个暑假的收获,我想完全可以够你们买一件好衣服了。
在这信念支撑下,我每天早早就起来和姐姐上山割蓑草,每天把“战利品”背回家后,
就把家里那个好沉好沉的竹席扛到屋后小山坡上,用它来晒蓑草,每天中途要翻晒一次,
晚上太阳落山,还必须把它们全部收起来,背回家,第二天,又背出来继续晒。
因为我们这边天气总是变化莫测,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半夜就会下雨。
许多个晚上,几乎都会做相同的一个梦:梦见我终于穿上新衣服去上学,
同学们再也不嘲笑我了,好些同学都围上来问我新衣服的来历。我自豪的告诉她们:我自己挣的。
还梦见我的新衣服口袋里,总有花不完的零钱。我可以随心所欲的买各种小人书。
不单是我们两姐妹,就连我们院里的英子与她两个姐姐,以及下面院里的好些孩子,在这个夏天,都仿佛商量好似的,一大早就齐齐去割蓑草。
也许是我比她们都小,我每天早上的“收获”都比她们少。
我姐姐,每天早上背一个很大的背篓出去,都能满载而归。
我呢,虽然感觉已经很拼命了,可是每次只能背满满一小背回来。
有一次,为了割到悬崖上的一丛蓑草,我甚至差点摔下山去。
妈妈总是替我打气:“小丽,别灰心,你每天坚持去,一个暑假下来,挣的钱肯定够买新衣服的,也许还能买一套。”
姐姐肯定比我挣得多,我总会自我安慰,
么关系,她买好衣服,我就买差一点的衣服就好了,总之,那个夏天,对于新衣服,我是志在必得。
我和姐姐,终于等到了要将这些晒干的蓑草全部拿去卖掉的那一天了,我仿佛看见新衣服已经在向我招手。
那一天,妈妈、姐姐还有我,各自尽全力背上我和姐姐晒干的蓑草,艰难的穿过一个山坡,把它们全都卖掉了。
卖完以后,妈妈把钱装在她口袋里。
我对妈妈说:“妈妈,你把属于我的那部分钱给我好吗?我想自己去买衣服。”
妈妈说:“你急什么?我明天带你们一起上街买。”
回家以后,我听到妈妈在跟奶奶说话。
妈妈说:“她们这个夏天,确实很辛苦了,虽然卖的钱不多,
虽然我答应挣了钱就给她们买衣服,但我现在又不想给她们了,我想留下来,给她们交学费。”
奶奶说:“依我看呀,你应该用这钱给老大买一套好衣服,
首先,她割的蓑草最多,另外,她已经这么大了,
是应该穿好点的衣服,至于老二嘛,她还那么小,完全可以穿她姐姐的旧衣服。”
妈妈说:“那行,就听你的,就这么定了。”
我一听,就忍不住冲出来,对他们大嚷大叫:“妈妈,奶奶,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偏心?我承认,我是割的少,
但是我也尽力了呀,你们做大人的,怎能言而无信呢?
说过的话怎能不算数,再说,为什么只给姐姐买新衣服,不给我买?
我平时就一直穿她的旧衣服,这次我自己挣的钱,还是不给我买。
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我这个“老幺”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如果你们事先不答应挣的钱都归我,我又何必每天那么辛苦去割草?
你们,真是太欺负人了!”
妈妈和奶奶,她们可不管我多么生气、伤心。
她们决定的事,就算我把嗓子哭哑了,她们也不会因此改变心意的。
第二天,妈妈真的带姐姐上街买了一套漂亮的衣服。
姐姐也丝毫没有同情我的意思。
她说:“小丽,你不是还小吗?小孩子就该穿旧衣服,想穿新衣服,你长大了再自己买吧。”
那一天,我愤恨难当,好想找把剪刀,把姐姐买的新衣服剪个稀烂,但是我不敢。
我想,我一定会被他们打个半死的。
平日里,我一直和姐姐睡一个屋,一个床,那天晚上,我发现,
我完全没办法和她一起睡,一看到她,一看到她放在床边的新衣服,我就恨得牙痒,虽然,我明明知道,不给我买新衣服,不是她的主意。
那天晚上,我跑到二妈家里,在晚霞那里借宿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晚霞问我:“小丽,你怎么了?你发生什么事了?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一直在哭呀?今天早上,我发现你用的枕头湿了一大片?”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做噩梦了。”
“晚霞,你在家里也是老二,你上面也还有个姐姐,你妈妈每年,会给你买新衣服吗?”我问她。
“买啊,肯定买新衣服,我爸爸说,不论孩子大小,每次买衣服,必须每个孩子都上街,一人一套新衣服。”
“哦,你可真幸福!晚霞,你说我为什么会生在他们家呢!为什么,我必须是我妈的孩子呢?”
“我想,这个,大概是命吧!你命中注定是他们的孩子。”
(他人经历,第一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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