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还隔着三四个人,筱萱就看到了刚刚大声说话的女子。
在北方人的眼里,这女子的身量算不上高壮,甚至还可以说是她是矮瘦的。
洗得发白了的天蓝色运动服,衬得人像个高中生,只是干枯毛燥的短发和粗糙的手,都说明:她已不年轻了。
列车已经启动,她左手抓着扶杆,右手吃力地搀着一老妇。
“你坐我这里吧。”老妇旁边座位上的女孩站了起来。
“谢谢!谢谢你们!”老妇颤巍巍坐好后,先微笑着对女孩说谢谢,接着又对刚才搀扶她上车的女子说感谢。
“这么善良和热心很像婆婆。”筱萱想着,越发想看清楚女子的面容,她的目光灼灼,前面的女子似乎觉察到了。
女子一回头,微凹的眼眶,明显的黑眼圈,宽宽的双眼皮、睫毛微翘……
筱萱禁不住捂住了口罩:怎能这么像?她,太像婆婆年轻时候了。
女子朝着筱萱看过来,随后眼睛眯眯,许是在微笑着,蓝色口罩上方的眼神温暖明亮。这就不像婆婆了!婆婆眼神里更多的是忧伤和淡然。
起初婆婆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是在大儿子国强染酗酒毛病,发酒疯时一次一次打伤妻女,又砸毁家具家电;而为了年幼的女儿,大儿媳妇虽没有离婚,却带着女儿常年住在娘家后,婆婆的眼里就有了忧伤。
是她事业有成的二儿子国富,为了照顾突然抑郁、寻死觅活的妻子,把还读初中的大孙子送去国外读书,多了忧伤。
还是觉察三儿子国忠有可能已经出轨,愧对一直尽心尽力陪伴他们老两口的三儿媳筱萱和小孙子,加深了那份忧伤?
至今筱萱想到这些,心里头都会禁不住寒颤。
婆婆常和筱萱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好坏都得接受,怎么样都得活下去不是?那就只活得无愧于心,其他的就得看开,看开了才能松快点。
她就是那样说服了自己,淡然地接受的?
筱萱清晰地记得婆婆走的前一天,趁病房里只有她的时候,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婆婆被肝ca折磨的骨瘦嶙峋的手里,攥着一张写着筱萱名字的银 行存单。
“这钱和老三没一点关系,二十多年,你和我们两个老人住一起,一家人从没红过脸,20万是我的心意,好孩子你好好收着,也许够你买个小房子的首付。”听着如同遗言的话,筱萱泣不成声了,可婆婆说得依旧平平淡淡。
“不知道生病卧床几年的婆婆是怎么觉察到国忠变了?她是生怕在她走后,我被撵出家门居无定所,不然她怎会非要我买房子?假如自己不坚持买房子,恐怕还不会知道国忠变心了……”
到站了,筱萱出了车厢却没有和人群一起急着离去,她的目光还落在那节明亮的车厢里。车厢门很快关上了,在眨眼的功夫里,消失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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