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您一起走人生（24）使命

陪您一起走人生（24）使命

                      使 命

      佛说，人的生命到来就是使命的开始。每个人都是带着使命来到这个世间的，不同的只是有的人轰轰烈烈，有的人默默无闻，但都成就了生命的辉煌。

        父亲小时候家境优越，受过很严格的启蒙教育。然而自从日本鬼子入侵以后，家境日渐败落。父亲读到初中时已家徒四壁，不得不辍学打工。

        1951年湘电厂招工，父亲前去面试。考官出题：树上有10只鸟，开枪打掉1只还剩几只？趴在窗外的“大鸟”们叽叽喳喳嚷叫起来：9只，还剩9只！当时许多人都是文盲，能够算出9只的就算不错了！父亲摇头笑出了眼泪：鸟都飞跑了，还剩空气！

        考官们对父亲很满意。父亲顺利进厂，在线圈车间任轧线工。

        工厂最繁忙时候是每年六月份的“双过半”（时间过半，产值过半）生产竞赛，车间内机床轰鸣，弧花四射，天车穿梭，哨声嘹亮。

        有一年为了赶制北京地铁的电器系统装配，每个职工恨不得修炼成“千手观音”，甚至职工家属也进厂帮忙。父亲白天忙完海上钻井平台的电机轧线，晚上又进厂协助母亲进行地铁电器元件的安装。

        那天晚上，父母不放心年幼的我独自在家，便带着我一起进厂加班。母亲紧张地在一张张面板上安置大大小小的塑胶圈；父亲负责将长长短短的电线分门别类扎捆穿过圈孔；我在衣帽间独自做作业，还不时出去给父母递水解渴送毛巾擦汗。困了我就睡在长椅上，醒来时天已大亮，桌上有一盆馒头花卷，是父母留给我的早点，他们通宵忙碌，还在厂房里挥汗如雨顾不上吃饭。他们都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

        就因为小时候的这份记忆，我对北京地铁有份特殊的情感，出行不爱坐车就喜欢挤乘地铁，感觉车厢内有我父母的庇护和温暖。

        父母退休后曾随我出差来过北京，他们特意乘坐地铁。在宽敞的车厢里，父亲还对母亲豪情万丈地表示下次就去看海，一起登上工厂制造的海上石油钻井平台。他随口吟诵起我们耳熟能详的诗谣——

        我们看海去

        蓝色的大海上

        扬起白色的帆

        金红的太阳

        从海面升起来

        ……

        这是父亲小时候的课文，他曾将课文一遍遍传授给四个儿女。如今，儿女们有的退休有的鬓发起霜，却都还记得父亲教导的诗和远方。

        10年后父母第二次来北京，在我新买的住宅里生活了一年。然而，那一年我有300天都在出差。不出差的日子里，他们看我每天早出晚归，忙得像陀螺一样很是心疼。他们精心地烹制佳肴等我下班回家。而我却一直没抽出时间带父母去看海，虽然北戴河和渤海湾就在京城邻近。

        现在又过10年，年届耄耋的父亲罹患重症来北京医治，他已满脸憔悴步履蹒跚，就像秋风落叶中一颗孤零零挂在树丫上的老柿子随时会被吹落掉地，已然没气力跟我去看遥远的大海了。

        从医院回到家里，他躺在阳台上晒太阳，有时也会喃喃自语：“我要回去，进工厂走走看看。”

        老人曾无数次特意赶在上下班时分，一个人守在湘电西大门或北大门边默默地注视人潮。他曾是人潮中光荣的一员，就像那位吹着口哨意气风发的小伙，也像一位骑车匆匆赶去加班的师傅，更像中间那个为徒弟们示范加工动作的长者……他们工装笔挺地川流不息，汇聚成一片蓝色的海洋。

        每个人都只是时间的过客，总有一天，我们都要和所有的一切永别。无论轰轰烈烈还是默默无闻，其实都是人生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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