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八十高龄,背不驼体轻盈,个不高耳聪目明。
她的居所与我家相邻,每次我回故乡,她只要遇见或者知道我来了总能来看看寒暄相问。
农村的老人,属她最为利落无灾无病。每次看到她就会想假如我能活到她的年龄,还能活四五十年的光景。然后告诫自己努力前行。
我喜欢听她讲她的年轻,她的曾经。有时候听得满屋笑声,有时候又泪花满盈。
她说掌柜子第一次到她家相亲,一只脚穿的胶鞋,一只脚穿的又是破旧的布鞋。就这奇怪的穿着让她情定终身,无悔青春。
那个年代礼数繁多,对女孩家教更甚,相亲途远也只能留宿一夜,次日用过早餐就得出门。可她硬让这位可怜的小伙多住时辰,为的只是给他做一双新布鞋免得人前寒碜。
今天不说她的事情。
我就爱听她说的属于那个年代那个地方且如今孩子都几乎不会说的名称。
我问她你的棉衣很好看呢?
她说,这件注妖(棉衣)是从合作社买的,专门选了一件“对门襟”(不是左衽右衽的)的。现在还有卖钻钻的(棉夹夹)。还说社会真好,要啥有啥。
我问这双棉鞋是谁给你做的?
她会说,是尕丫阿娘(她孩子们的姑姑)做的,现在年轻人不会做鸡窝(棉鞋),不会做牛眼窝(黑条纹男士单鞋),飞机鞋(黑条纹或花条纹女式单鞋,脚背十字布条相交)。
她只知道去合作社,不知道什么叫逛街,商场。只知道她的儿女们结婚年代要买让头发增亮的渗发油,不知道还有如今的瓶瓶罐罐七七八八。
她也会感叹,感叹现如今社会如此好,吃饱穿暖,农活渐少又轻松。可为何年轻人的脸上见不到笑容?孩子们拥有一样东西,看不到喜悦和珍惜,更不用说致谢和感恩。
她说,过去到田间劳作,年轻媳妇们都提把掉了绿漆锈迹斑斑的暖瓶,顺带一两个油花(杂粮蒸馍)就是一天,哪有白面花卷什么锅盔(铝锅烤出来的馍馍,很大个)。
日落回家时腰腿硬梆梆的一扭一扭还是笑容可掬。干了一天活回家还得烧破布衫(面)。由于杂面擀不了整齐光滑的,擀着烂着,最后都烂成不规则的面片,随手一揪下到锅里,这种面食就叫破布衫。也有擀不起来,直接切成丁丁的,又叫杂面丁丁。如今孩子都不知道面食还有这些美称。
苦着累着,但是那个时候笑声多于埋怨和抱怨。
她说着我听着,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小时候父母们田间劳作辛苦一天,回来围坐说说笑笑,不丰盛的餐桌充满着温度。可如今,桌子上摆着碗碟蘸池,挑三拣四似乎没有中意的一味。盼着相聚,可一围坐,各玩各的手机各怀各的心思,把久别重逢也看作是不得已的应酬。
她也说那会过年亲戚走动那个“亲”才叫亲戚,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却是越走越亲。如今搞什么团拜,几家一凑,饭一吃嘴一抹各自回家,一年里又见不上一次甭说拉拉家常,交通便利的今天却是越走越远,越不走越不亲了。
她也说在过去遇到婚丧嫁娶给亲戚们报信也是有隆重的形式,如今一个电话好像是在下命令一样,不好,不好。
老人家的言语里总是对过去有诸多怀念和赞美,话着日子的艰辛,回忆又是那么甜蜜和悠长。
她也说着如今的幸福和美好,言语之外又有着一位农村老人对诸多新生物的堪忧和感叹。
今天突然想起她,前言不搭后语啰嗦了几句。祝愿老人家安康如意!
忆梅
2017-07-14
网友评论
亲情满满忆当年,淡漠成灾话眼前。浮躁常随杂念在,仁心财富不双全。
现在,闲着懒着,却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