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啊，水浒

水浒啊，水浒

海棠社有一期作业，填长调《摸鱼儿》，主题林冲夜奔。这个长调，我以为要充分体现出林冲被“逼”的悲愤，被“逼”的无奈，被“逼”的冲天一怒，忍无可忍，须得有“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的意味出来才行。

这个长调我填不了。

短短的几十个字，要构画出这么复杂的情感冲突出来，并且有一定的深度和广度，而不浮于表面，停留在浅显的感慨叹息中，委实难以驾驭。

关于水浒，关于水浒中的人物，蜻蜓点水般，我曾写过扬雄，写过宋江，写过李逵，也曾想写一些其他的人物来，比如武松，比如柴进……然而，却从未想过要写林冲。

这个八十万禁军教头，这个豹头环眼的男人，在我的心里，是如此的孱头懦弱，如此的不爽利。我曾设想了多种可能来解他的困局，其中一条就是乖乖献上妻子供高衙内狎玩，这样或许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又或者还会有意外的收获，比如青云直上，扶摇万里。然而，这该是比同流合污更不堪的一种下流。

林冲不下流，但，也不勇武。

他一味求全，没有半点的反抗意识。

他这样的行为很容易理解。如果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谁不期翼着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更何况，宋朝年间，八十万禁军教头的薪水也是相当的丰厚的。这小日子美的，或许，换谁也不甘心一夜倾覆。

在这样的思维模式里，林冲变成典型的温水煮青蛙案例。他始终心存侥幸和幻想，对危机和危机衍化而来的危险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和觉悟。

因而，他的悲剧是显而易见的。

读到《水浒》，我就想起金圣叹先生那句传遍大江南北的“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的话来。施公的《水浒》在我看来，同《三侠五义》、《隋唐演义》、《杨家将》、《儿女英雄传》、《说岳全传》类的中国古典小说并无区别。

《水浒》宣扬的是什么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侠义精神吗？记得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荡寇志》。这才是他真正要表达的意图吧。寇，贼也。草寇，草贼也。

且不说书中不分青红皂白，动辄就杀人的血腥场面。就看施公笔下的宋江，江湖人称及时雨黑三郎宋公明，就是个典型的投降派，颇有心机。他通过三打祝家庄奠定了他在梁山的地位，而后通过一次次对外行动成功实现对梁山的实际控制权，使朝廷不敢小觑，为在赵家王朝谋一席之地，获得一个进身打下基础。

在他和吴用以及少数款曲相通的兄弟的谋划下，“今招安，明招安”。一干梁山好汉白白葬送了清白的名声和性命。而他，也并没有一个好结果。

关于女人，施公的笔是恶毒的。他对女人，必是有着刻骨的仇恨。在他的笔下，女人不是花瓶儿一样的存在，就是物件一样的东西。妩媚点儿的，逃不了一个淫字；粗鲁点儿的，不是母大虫就是母夜叉；好容易有个才貌双全，武艺超群的扈三娘，还背负着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配给见了漂亮女人就迈不开腿的色鬼，矮脚虎王英。何其痛哉，何其悲哉。每每看到这里，我很想求解一下扈三娘的心理阴影面积。

这才是寇的本质。

在这个群魔乱舞的小社会，那些被骗、被胁迫上山的好汉们，又如何保持内心的平衡。施公没有写。或许施公以为，在官逼民反，聚众谋生的生存状态下，活着才是第一要素。所谓的兄弟义气，所谓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过是凝聚人心的一种手段。是打家劫舍、放火杀人的生活态势的一种粉饰。

这些人，这类人，算不得英雄好汉的。

真正的英雄主义，应是伟大心灵的回响。是与充分展现生命的涵养、人格的提升息息相关，是对自由、尊严、高贵的人生价值心存向往。只有拥有这样的品质和追求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罗曼·罗兰有一句话：“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无论生活有多么残酷和现实，只要我们每个人都始终保持着，能够在痛苦中寻求快乐。即使低到尘埃里，也努力绽放出美丽的花朵。那么，我们也都是自己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