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快到了,一年又要结束了,我心里升起莫名的忧伤。每年一到年底,我都会有这种为了时间匆匆流去,而我却一事无成的失落情绪。
工作上,我准备接受我敬佩的一位同事的建议,明年放弃机关工作的安逸,下基层去锻炼一阵。情感上我依然受各方面的困扰,终生大事一天不解决,我是不会得到安宁的。女人啊,你来到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是为了受苦吗?
我那些有些事业心,很有追求的女朋友,结婚之后,就成了家庭的奴仆。她们没有了对事业的强烈追求,留给她们的只是失去精神支柱后的失落和空虚。
不知是我书看多了,还是天生一颗柔弱敏感的心,亦或因为富于幻想的头脑,我对世界上是否有纯真的爱情,还抱着怀疑的态度。我甚至越来越弄不清楚究竟什么是爱?怎么样才算爱上了一个人?
在家上学的时候,耳闻目睹许多家庭的不和与争吵,我是有独身的想法的。看看一些伟大人物的传记,诺贝尔、爱因斯坦和牛顿等都是没有结婚的。
毕业之后走上工作岗位,丰富复杂的社会让我明白这种想法是不切实际的,也是行不通的,尤其身在一个相对偏僻落后的地方。虽然我打消了以前独身的念头,可还是少不了犹豫彷徨。况且,我又没有经受过什么爱情挫折的打击,为什么要做个苦行僧呢?可是一些现实还是令我心怀恐惧。
即将毕业时,我们班上有四对谈恋爱的同学,他们曾经形影不离,如胶似漆,我还一度非常羡慕他们,认为他们找到了真爱,而茫茫人海能找到另一半并真诚相爱,又是多么幸运的事。
可是等到毕业分配方案一公布,两人没有分在一个地方(当时学校为了刹住谈恋爱之风有意为之),就摇摇头看似轻松地分手了。其中有两位是我的知心朋友,我问她们,你们这样轻易地放弃,难道不痛苦吗?不可惜吗?她们的神情坦然自若,认为痛苦和眼泪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人生就是那么回事,主观战胜不了客观,再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还有一个朋友,半年前她结婚了。婚前她给我的信总是充满兴奋喜悦,说她算是没有白活,遇到了她要追寻的人,他爱她理解她。不但不干涉她的文学写作,还帮她改稿抄稿。“做为一个男子,能做到这一点,我就心满意足了。”她曾在信中幸福地说。
可是婚后,她再也没有给我来信,我写信询问她是否安好,尤其在写作上有什么新的突破?在我的三封去信之后,她来信了,只有一页信纸,上面泪迹斑斑,信中的话语更让我心碎:“他仍然很爱我,但是却头疼我写作,说是这样太苦了我。生活只是个骗局,我不愿意我们的爱情破裂,从此我只有做个贤妻良母,甘当人梯。以前那个与你相知的朋友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我不配再做你的朋友,因此希望你再也不要给我来信,如果你想让我的灵魂安宁一些的话。”
她是我参加文学函授时认识的朋友,已经发表了几篇文章,很有潜力和希望,从此辍笔真是可惜。我似乎真切感受到婚姻是女性事业的坟墓,为了她,为了我们这些灵魂不安分的女性,我痛苦了好久。
眼前的事情更令我齿寒,单位结婚的同事中已经有十二对提出离婚,三对已经离婚。人们流言蜚语,似乎离婚的女方简直与人不是同类。以前和她们关系要好的朋友,也不再跟她们来往了。其中有一位和我一个科室,我同情她安慰她,有时候她说到伤心处我也陪着流泪,她倒反过来安慰我说:“也没什么,我现在解脱了,自由了,可以做我喜欢做的事了。”
这些都是自称有爱情基础的不幸婚姻,时代不同了,她们都是经过自由恋爱而走进婚姻的殿堂。有时我想,与其遭受婚姻的禁锢和失败的痛苦,还不如不去尝试,导致我竟不敢涉入爱河,去体验爱情。面对追求者,我潜意识里都会排斥,对一时无法拒绝的,我又犹豫徘徊,担心选择错误,会重演她们的悲剧。
可是,我能够脱胎换骨,顶住标新立异的压力,因噎废食地不食人间烟火么?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一个人,可以给我精神上善解人意的引领,生活上无微不至的照顾,可以让我们全心全意无怨无悔的爱一辈子。爱情是不是伟大的,可以赢了时间,和我一生相伴?或者它就是卑微的,也许会输给现实。
李海寄来了贺年卡,上面是一幅风景画,画面精致优美。太阳灿烂地照耀着,两只洁白的鸽子在湛蓝的天空里飞翔,微风轻拂着芦苇飘荡,碧波荡漾的湖边鲜花盛开。不远处有两棵树,相依相偎,一半在风中轻扬,一半在土里安详。一个神情安祥的男孩子肩上倚着钓杆,悠闲地在湖边漫步,这是一幅多么恬静美丽的画面呵。
这画面的意境一定寄托着李海的思想,我越来越感到我们的审美情趣有很多是相似的。可世事就是这样不尽人意,他要是和我在一个单位,互相能多了解照顾,情感随时能够得到呼应该有多好。人只有在相互的交往冲突中才能深入地了解,日久才能见人心,光靠书信的来往是不可靠的,那其实是在想象的世界里。
寒假一放假,李海就到单位来看我了。每天早上,只有一趟从省城来的火车,在我们这个小镇车站停靠,他曾在信中告诉我到达的日期。按理我应该去接他。头天晚上,我因为没有闹钟的缘故,怎么也睡不踏实,一会儿醒来一会儿醒来的,老怕睡过了头误了接站。
早早起了床,天黑乎乎的,我有些害怕,不敢去车站。终于捱到六点多,天快要亮了,我硬着头皮走出去。冬天的路上,除了几声狗叫外,还很静很黑,黑得几乎看不清楚道路,我只好推着自行车步行。碰上两个过路人,我真怕是坏人,胆怯地懵懵懂懂地走着,像是在夜游。
终于到了车站,天也渐渐亮了。我在站台上徘徊了很久,他下车了吗?他会不会已经步行在到我单位的路上。我犹豫着走进候车室,我戴着口罩,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没想到他一下子就认出了我,看得出他很激动。
回来的路上,他向我喋喋不休地说这说那,我只觉得心里发堵,我很奇怪见到他时的感觉,为什么和预想的不一样。本来我有许多话要向他诉说,此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不知为什么这样矛盾,渴望见到他,可当见到他时,又感到陌生,有一种戒备心理。
我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天空,不远处还有几颗迷蒙的星星,觉得一切似乎还在梦中,模棱两可地应和着他的话题。我问他该怎么向我的室友介绍他,他笑着说:“你说呢?”我说:“表哥吧,我已经向室友这么讲了。”我从心里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种程度。
他笑出了声:“由你说吧,我是不会撒谎的,我不说就是了。”回到宿舍,我很拘束。他洗漱完吃过早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旅行箱,取出一些书籍、衣物等,我劝他暂时别取,他还是取了。他递给我一件女式大衣,我猜他是给我买的,却故意问他:“这是给你妹妹买的吧?”他不语,却要我穿上让他看看,我没穿,推辞说快到上班的时间了。他看我不穿,神色有些黯然。我带他到单位招待所登了房子,嘱咐他休息休息,便急急忙忙赶去上班了。
我有些心慌,我曾想象过怎么度过与他见面的日子,可真到了见面的时候,我却想躲着他。我该不该接受他送给我的礼物呢? 这是怎么了?以前渴望见到他,等真正见到他了却是这样,我的心里发堵,感到压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他的举止,总是不如我意,让我头疼和心烦,可我们在书信中的沟通却要流畅一些。我知道这是他的天性,可我为什么就有些不适应呢。在这之前,他有时也会在我的梦里出现,但是很遗憾,我总是看不清他的脸,不知他变成什么样子了。要么就是和他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他走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他。
刚吃过我从食堂买来的午饭,同事常新来了。他慌里慌张的,大概猜到了些什么,与李海握手之后,也不坐,站在那里着急地说了几件事之后,匆匆走了,他要到南京去出差。他的到来,引起了我一些惆怅的思绪。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该怎么办,感到自己好奇怪,说来说去还是有些逃避现实。
主任批了我的春节探亲假条。我问他明年将我组阁到哪儿了?他说还没定,问我想去哪儿。我笑着说,这是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问题吗?我跟他谈了我的一些情况,他说关键是我刚到单位,许多人还不了解我的情况,因而自由组阁就出现了问题。单位的原则是刚分配来的学生,要到基层去锻炼锻炼。我说实在留不到机关,那就下基层去吧,你们领导看着办吧。主任很客气地说,有好机会他会照顾我的。
我和李海分别,打算各回各家过春节。我什么也不想,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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