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朋友来电话,约我一聚。
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我俩叫了杯柚子茶,一碟小吃。朋友低头喝茶,再抬头时,我竟隐隐看到她眼中的泪光,我心里一疼,一惊,轻声问她:“你怎么了?”
她轻笑:没事啊!就是想和你坐坐!”我静静地看着她,微笑不语。
我知道,她越是云淡风轻的,就越是有心事。她,从来,在别人眼中,都是自信淡然的,美丽,但淡漠、冷静。假如不是深交,不会懂她。
我们就静静地坐着,听着轻轻柔柔的音乐,一切都仿佛很美好……
良久,她抬头轻笑:“没事,就是假期综合症发作,孤独!无边无际的孤独。哈哈!”我喝了一口柚子茶,茶味冰凉凉略带苦涩,则着头看着她:“假期综合症?新名词,你觉得孤独?”朋友长长吁了一口气,说:“是的!很孤独,前所未有的孤独!”我问:“为什么?”她,看我一眼,又低头一笑,“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孤独,是心境,不是情景!员工放假,弟弟和妹妹他们一大家子带着妈妈去旅游了……”我哦了一声,了然于心。
“昨天,我一个人走在路上,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我就想找一个最吵闹的地方,我决定自己一个人去饮早茶,我就是想,饮早茶的地方,从来不会安静,处身于热闹中,肯定能消解我的孤独症了吧?叫了一壶龙井,一份小菜,一碟包子,喝着喝着茶,眼泪就下来了,”她苦笑,眼中还是带着泪光,神情有点落寞。
她这么个外界看起来像穿了盔甲的女人,设计公司的老板,做事从来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多少艰难都挺过了,恐怕除了我,没有谁见过她深夜痛哭吧?何况在公众场合掉眼泪?
18岁,因为父亲遭遇车祸,变成植物人,肇事者逃逸,所有医药费都只能她们家自己承担,她的大学梦泡了汤,她父亲躺在床上,除了呼吸,除了眼睛会动,就真的如同一具尸体,每天用粗大的静脉注射用的针管,把流质食物打进胃里,有时会呛得一脸紫黑,像只毫无意识毫无尊严的待宰羔羊。她咬紧牙关擦干眼泪,顶替父亲,进了工厂,黑白班日夜颠倒的空余时间,她摆地摊,照顾悲痛的母亲,还要供弟妹读书,后来,父亲走了,她家也负债累累。她说,那是一段没有光明的、没有希望的日子,是她一辈子的痛。
21岁,她在工厂已经干了三年,从生产工到主管,那时候,电脑问世,她从办公室里接触到这么神奇的东西,她觉得她不能再在工厂里熬下去,家里的债没有还清,所有的亲戚朋友见到她们都是回避的,她以下跪的方式,哀求她的小姨父,借给她五千元,五千元,在那年代,无疑是一笔巨款。而这五千元,在那个一个月工资才一百多块的年代,也成了那个与她相差不了几岁的小姨的杀敌之枪,那枪头直指向她,在家长里短的闲言闲语中,直逼向她,小姨认定她与小姨父有关系,因为,这事小姨家全部的积储。在鸡飞狗跳的谩骂声中,她依然是自己一个人擦干眼泪,拖着一只破旧的行李箱,去了广州,去学电脑,学平面设计,整整一年,她躲在广州,熬过了曾经没钱交租,拖着行李在街不停溜达的日子。她说她后来怎找到住处的?她说,有一天,晚上下课已经十点多,她连个住处都没有,刚好有个老师,拖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在争论着什么走过,她听到那个老师指责男孩不注重学习,成绩差极,怎么上初中?她灵机一动,走向前说:“老师!我免费替这弟弟补习,只要您给我一个住的地方!”……再后来,她把家里的房子押给银行,租铺,买电脑,开了她的设计公司,一步一步的,到了今天。……
我搅动这柚子茶里的冰粒,慢条斯理地说:“你累了,找个人结婚吧!三十好几的人了!”她看着我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说:“找个人结婚?找个人结婚就没有孤独感了?”
我笑笑,说:“我不敢肯定!”“是的,你不敢肯定,我也不敢冒险,你看见了多少夫妻是离婚收场两败俱伤的?”“我这辈子冒的险已经足够多了,婚姻这个险,不想冒!”
我苦笑,“那你想怎么办?继续独行?然后逢年过节又触景神伤吗?”她抬头看我,说:“我在公司,那个这么小的空间,我还要当调查委员,我看谁对婚姻都好像不太满意,幸福没有写到我公司的那帮女人脸上,偶尔还怨气腾腾,我怕怕了!”
她又静静地、悠闲地搅动着这杯柚子茶,良久,很严肃地说:“一个人的孤独还可以排解,最怕是两个人在一起,还觉得孤独!那就真的寒心了!”我懂了!她是害怕,没有人懂她,她是在说:“一个人怕孤独!两个人怕辜负”啊!
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多少的风霜?该有谁才能把她捂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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