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祥明说我们过了三十会怎样,老了么?我说没老,还是那副人模狗样……
只是,三十岁之前的青春喂了狗……再见,三十
1.
十一月的下旬,褪去了前些日子的余热,睡觉不用开风扇了,夜晚略转微凉,入睡时盖张不太厚的被子就好了,这座城市的深秋也许真的就是这样吧,不像在老家,这时的季节得穿两件厚实点的衣服,晚上还得盘着火炉………
过了三十感触似乎增添了许多,天气变了,关系复杂了,早餐煮点什么吃,我都会思考好长一阵。
老家这几天都飘着雨,做建筑的都闲在家烤火打牌追电视剧,刘祥明说他在老家无聊的想跟小朋友玩过家家,他说想开他新买的五菱神车南下逛逛,就当是给车磨磨缸,省得日后出毛病,我说来吧,出来活动活动透透气吧,顺道拉些老家的土特产过来。
十六号睡到半夜的时候,刘祥明打了电话过来,他说己经出了上屯收费站,我说来我这睡吧,有床铺。顺便到我这御些干货。
你那改天再去吧,干货我给你留着,我想先下园洲,去见见那帮闲鱼仔,刘祥明的话似乎没有半点的犹豫。
行吧,你先去那热热身吧,注意安全,我开着机候着你,随时来电。
哦,好的,就这样吧,手机嘟嘟嘟的响起了盲音,刘祥明那头挂了电话。
十八号的晚上十点刘祥明打来了电话。
“来么?在园洲,夜宵档,过来聚聚。”
十七点八五公里,不远,但我还是开了三十三分钟,到了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散场了。
祥明对不住了,来晚了,怎么就要散场了?怎么不早点通知我?
“哦,人太多,光顾着和那帮闲鱼仔吹水,忘了给你电话了,后来吹瓶喝大了,就着醉意扯了些过去的事聊聊,结果聊到了你,才发现你没过来,急忙给了你电话,你又过来的不及时,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怪你呢,你有好些年没来这里了,见了故人叙叙旧,好好的唠嗑唠嗑,至于我吗,生活和工作还是老样子,只是样貌比以前苍老了些。
坐下后,因为要开车的缘故我只点了瓶饮料,刘祥明可能喝醉了,摇头晃脑的拉了拉家常,聊了些以前的糗事,我只是附和了几句,随后又应声了一些。
桌子底下的1906已经扔了一地了,我看了看手机,凌晨一点半了,刘祥明似乎没有离去的意思,夜宵档的老板开始收摊了。
“我说祥明要不咱俩改天再聊……或者今晚上我那去睡?”
刘祥明顿了顿声:我已经开了房了,你那还是改天再去吧,老家这些年发展的还可以,有想过回去弄点生意做做吗?
“有想过,但发现自己又是那么的不切实际,离开老家有些年了,有时回了家去趟县城竟然有些迷路,同村的人也只是打个照面,有些年纪小点的还会认不出来,毕竟不是常回,有些人的样貌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发生些变化,我早已熟悉了这里的城市,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回去恐怕有些不适应了。”
“人各有志,我只是给个建议,回了老家,路过我门口的时候记得进去喝口茶水。”
“一定,一定,那是必须的。既然你今晚不上我那,那我先回去了,明早我还得早起干活。”我起了身,向刘祥明道了别。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毛毛雨,90.7的电台里唱起了乡愁,我的眼眶开始变得湿润,其实我挺想待在老家的,那里终究是我的根,只是生活往往不尽人意,这些年其实我挺忙的,一直都是,但我从来没有学会忘记……
2.
过去了的某些事,久了,也就开始了沉淀,偶尔在记忆里翻滚一下也会湮没在那无所谓的态度中,事和人,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过了三十以后也就看得淡了,有些前因后果,是非曲直,也就那样,没必要萦绕心头,看开,也就豁然开朗了……再见,三十
我在村里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珍藏了一大堆大跃进时的粮票和民国时的银元。我一直装在一个铁罐子里,每晚睡觉前我都会点点数量,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这样。
三年级暑假的时候,村里来了个卖杂货的白胡子老头,他挑着担,竹编的筐口上一边盖了块透明的玻璃,里面陈列着一大堆精致小巧的玩具,还有色彩斑斓的糖果。
每次他叮咚叮咚的摇着小鼓吆喝着经过村里时,我都会用乞望的眼神盯着他筐里的东西,有时我会跟着他走上一小段,我想他会不会挑着担摇晃时落下一两件呢?但似乎又是不可能的,因为上面有两块玻璃盖,于是,每次跟在他身后时我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与惆怅感,最后又会悻悻的离去。
暑假快要结束的最后一个礼拜,有四天都没看见白胡子老头出现了,我竟开始惦念他起来,是不是不经营这门生意了?是不是病了?这像是一种诱惑性的记挂,我一直在想着筐子里的玩具和糖果。
九四年,最后一次见到那白胡子老头时已将近年关了,那几天下着雪,天空有些阴沉,我刚从李大拿家看过《葫芦娃》出来,在村里的小巷子里遇见了他,没了小鼓声,没了吆喝声,他的眼神失去了色彩,掺杂了些浑浊,驼着背,弓着腰挑着他的那些营生货物,下巴上的几撇白胡子在嗖嗖的冷风中摇曳,步履有些蹒跚,他似乎比之前苍老了许多。
“小鬼,要买糖果和玩具么?快过年了,我给你便宜些。”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唤住了我。
我停下了脚步:“我没钱,你能不能赊些给我?等过年兜了红包再还你。“
“那不行,家里有些什么闲置的东西啊,你可以拿来换。“他干咳了几声,像是撕破了些干瘪的声带,尽量把音调和语气说重些。
“闲置的物品倒是没有,大跃进的粮票和民国的银元你收不?”
“可以,拿来换些玩具和糖果吧!”
最后我俩成交了,我有些不舍,毕竟珍藏了好些时日,他见我有些犹豫,又用他那布满了裂纹的大手抓了把糖果塞在我衣兜里。
行了吧,好了,咱俩就这样成交了。
你过年以后还来吗?等我有钱了再赎回来!
以后再说吧!
冬日的傍晚,天色愈加的暗淡了下来,老头挥了挥手,拖着他那因年老而略显迟缓的身躯,缓缓地消失在了暮色中。
年过完了,十五的时候举着萝卜做的小龙在村里挨家挨户的拜了“辞年”,也闹了元宵,袋里积攒了些小钱,我一直在等白胡子老头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但他终究还是没来,渐渐的,这件事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就淡忘了,只是后来听村里的老人说他“走”了,我想他大概或许已经死了吧!
3.
一个转身,夏天便成了故事,一次回眸,秋天便成了风景,秋天的风景里藏着夏天的故事,于是开始了一段最美的芳华……再见,三十
深秋的雨来得似乎有些仓促,夹杂着些许的寒意,我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不经意间便湿了我一身的衣裳。过了三十,像是翻过了一座坎,我总会害怕遗忘了某些人和某些事,那些逐渐开始让我淡忘的容颜悄悄的掠过心头,像是皓白里驱不走的影子,我在努力的截留青春里的样子……
罗图文来电说他要结婚了,在北京大柳树的三弄里胡同举办婚礼,自己人开灶做饭,简简单单,免去一些三俗五规。
我说好啊,新娘那方明这理么?毕竟结个婚不容易。
还行吧,只是女方亲戚有些反对,认为寒碜了些,不过还是说通了,你来不?咱俩好久没在一起唠叨了……
我顿了顿声,喉咙像是顺畅了些,但语气稍微有些迟疑:看情况吧,最近我忙的。
最后我还是去了,十一月的北京有些冷,出来时我忘了带件大衣了,在西站的地铁口冷得瑟瑟发抖,我拨了个电话给罗图文,接通时他的声音有些急促。
“马上就到,哥,不好意思,刚才有些忙走不开,加上北京这地堵车厉害,本来寻思坐地铁过来的,后来一哥们来这边办事,顺道坐了他的车过来。”
来了就好,就怕你把我这事给忘了,京城地大人多,我不敢乱跑。
我点开手机相机,随意的拍了几张,也算是来过大都市吧。
见到罗图文的时候,我竟有些惊讶,三十四岁的年纪,身材略显臃肿,前额已经开始铮亮,戴了副深黑的大框眼镜,眼角的皱纹开始在脸庞上蔓延,像是岁月雕刻了青春后留下的时光痕迹。这形貌似乎与现在的年龄不相匹配。
“图文,好久不见,我拥抱了一下他。
“这些年还好吧,我的语气夹杂了些小小的激动。”
“还好,只是老了些,你呢?”
“生活和工作还是那样,也只是老了些。”
“走,回去再聊,这儿冷。”
我一直认为北京的胡同像是一道道的迷宫,初来乍到,让我有些陌生而又无所适从,还好我很快就习惯了起来。
二十一号的早上就开始忙和了起来,有太多的东西和事要张罗布置,小小的四合院里摆满了大小不一的方桌和圆桌,灶台就搭在院里,炉火燃得很旺,锅里的水冒着热气,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厨子抡着大铲忙碌而有又序的开始准备午餐了。
上午十点半的时候新娘接了过来,撑了把大红的伞,京城里不准燃放烟花,我们只是像征性的开了几个手持的彩炮,喜庆喜庆,能有个好的兆头吧!
十二点人员已全部到位,新郎新娘开腔致了词,说了些吉利喜庆的感谢话,随后有人开了几个彩炮,午餐正式开始了。
罗图文拉着新娘挨桌敬酒,一口一小杯红花郎,几桌过后,罗图文整张脸庞已经通红,走路有些摇晃,已经凸显醉意了,倒是新娘还是胜那几分酒力,看不出她酒量的深浅。
饭后,客人陆陆续续的回去了些。罗图文摇摇摆摆的举着酒杯还在那吆喝:来啊,尽兴,再干一杯,喝完这杯,还有三杯。这不是伍佰的词么?我想他开始醉得一塌糊涂了。
众了搀了他进南院休息,新娘留下了来招待还未走的客人。
新娘的话语谈吐甚是得体,我想她应该是受了些教育的人。
薄暮的时候,冬日的里太阳还有些余光,折射在明净的窗几上,挥洒在院里的人身上,让人感觉暖暖的。
洞房我们没闹,那些俗礼,摒弃了也罢,罗图文醒过来后,我递了杯温开水给他。
“新娘挺明理的,还不知道名呢?”我问道。
“林书娟,比我大二岁。”罗图文回答的干净利索。
“这名像是啃过些墨水的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怎么突然这么快就结婚了?你去年不是还说总是遇不上对的人吗?”
“心动,然后无法自拔,总算是找了份合适的爱情吧!”罗图文的脸上洋溢着直白的幸福。
我突然发现现在的他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或许这就是最简单的快乐吧!
4.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心若一动,泪就千行。
杨春花三十岁的时候丈夫王大铁因为一场意外事故去世了,留下了两个年幼的孩子。
那时候我应该有十岁了,刚懂了一些人情世故。
王大铁从外面抬进村的时候已经不行了,躺在担架上,鼻孔还残留着淤血,我听抬来的人说好像是从高处摔了下来,送了去医院救不过来,只能抬回家里办后事了。
那天杨春花瘫在地上哭了很久,她的两个孩子也跟着哭,不停呼喊着爸爸,而王大铁却永远的闭上了双眼。那场景有些让人不忍直视,我也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泪。
王大铁在村里的人缘还是比较好的,谁家有个小忙,有个红白喜事,他都会抽空去搭把手,办些力所能及的事,这次出了事,让人觉得老天太不长眼了。
丧事办完后杨春花悲痛了好长一段时间,她始终不愿意相信丈夫撇下了她们母子三人就这么走了。两个孩子没了爸,她没了丈夫。像是天塌了下来,她感觉自己无力承受。
那段时间杨春花憔悴了许多,整个人像是丢了魂,每天都在念叨着丈夫,旁人都劝她要节哀顺变,两个孩子还小,路还很长,以后的日子还得过,如今没了爸,再也不能没了妈。杨春花两眼苍白无神的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杨春花开始变得坚强,她饲养了些牲口,不分昼夜的在田地里忙活,有空时我也会去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过了几年杨春花收拾了田地去了外地打工,她娘家人把两个小孩接了过去照顾。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看见过他们。
后来我去了外地念高中,偶尔回来看到的只是杨春花家门口的荒芜,之前种的一棵李树也枯死了,大门的锁己经是锈迹斑斑了,透过门缝只看到里面的家具已被厚厚的灰尘覆盖,这场景,让人有些觉到凄凉。
南下奔波以后,我只是有事时才回趟老家,有一次冬日的午后在村口见到过她,阳光有些暖,她穿了件蓝色的羽绒服,照了面,我打了招呼,她应了声,面容好像苍老了许多,她的两个孩子现在长大了,她这些年应该熬过来了吧。
再见,三十 时间就像女人的乳沟,无论大小,挤一挤总是会有的,可时间总会在三十多岁时迷失了方向,丢失了自我,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去最远的地方,可最终徘徊在了前方,理想是个什么东西,也就像是一桶桶方便面的气息,再香也填饱不了肚子,既然坏不成流氓,也好不成文艺青年,懒一懒,将就着活到中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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