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春运背后是什么？

昨天我在一篇文章上看到这样一段话：春运，对于富人来说，是一场荣归故里的盛宴，而对于穷人来说，只是一场悲欢离合的迁徙。
原因是什么？对于盛宴，我不多解释，那是小部分人的欢欣。对于“悲欢离合”我深有体会。因为我就是在那样的状态中成长的。我了解几亿农民工的无奈，也同情留守儿童的忧伤，我更希望有一天，家乡可以容纳下人的灵魂和肉身，二者不再撕扯，有家，有工作，能生活。
我生活在豫西南的一个偏僻乡镇，作为一名老师，所教班级中有一半的留守儿童。他们都很懂事，也很害羞，很敏感，也很直率。但少了点什么呢？是梦想，还有柔软。我观察他们，不喜欢谈梦想，不容易打开心扉。有时候，碰到一些误会和委屈，要不推脱责任，要不沉默不语。那种封闭，让人心痛，又让人无奈。不想让人了解，但实际又有太多的倾诉。原因什么呢？
孤独惯了。
“爸爸亲，妈妈爱，生下宝贝奶奶带。”这是真实写照。
爷爷奶奶带的好不好，且不说，单说那份天然情感沟通被切断，变成视频，语音，图片，隔着薄薄的手机屏幕，让人觉得一切虚无。再美的承诺，再暖的安慰，再对的道理，都抵不过朝夕的相处。会有一部分家长告诉我，他们家孩子很懂事，在家很听话，因为没有人可以真正容忍下孩子偶尔的不过分的胡闹——这胡闹若得到容忍，则可被孩子收场为被爱的证据。父母不在家，爷奶是他们暂时的依靠，他们没得选。也许平时，琐碎的生活，也会使爷奶满腹牢骚——抱怨儿子媳妇只顾图清静把孩子留给自己等等。这些都会让孩子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很多小情绪就被这样被压制了下去，那些没有释放掉的情绪，有的在成长的过程中被消化掉，有的成为一根隐刺，不时让自己疼，也让亏欠自己的父母疼。
我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事例。有一个男孩今年17岁了，初中没有读完就辍学了。父母40多岁，一个姐姐20出头，初中毕业后和父母在一个工厂打工，三个人挣了钱寄回老家，家里盖了楼房，剩下的任务就是供弟弟读书。再穷不能穷教育，男孩父母托人找关系，把他安排进了市区一家重点学校。然后，事与愿违除了成绩的差距让男孩不堪重负，还有就是心灵的贫瘠。自己一年到头见不到父母，生活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他根本融不进同学圈子，他开始旷课，沉迷游戏，最后辍学。他去了父母所在的工厂，却吃不了苦，三天两头跳厂，后来干脆天天在出租屋玩手机。父母看不过去，想教育他几句，他就咆哮‘早点你们怎么不管我啊’。现在父母只能叹息命不好，孩子不懂事。
父母错了吗？他们也有付出，像其他多数农村父母那样——拿钱去给孩子创造最好的物质条件。甚至要什么买什么，竭尽所能。唯独，不是陪伴。
男孩错了吗？他在那所好的中学里，感到压抑，根本学不进去，逃跑了。这是本能。也许，他该想想父母的不容易，自己再坚持坚持。但是，选择了自弃。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理解了父母的无奈，自身的狭隘。如果可以，我希望这对父母可能给孩子说声“对不起”，让孩子的情绪得到宣泄和肯定。让孩子流出小时候想在父母面前流出的委屈的泪水。血浓于水的亲情纽带，有天然的韧性，但也有保质期，希望我们都不要错过太久。
有人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其实，感恩是建立在知恩的基础上，亲情的维系，是由无数个小细节，小确幸变得牢固的。比如，上学出门时的叮嘱，放学回家后的饭菜，伤心时的鼓励，平淡的相伴......那些柔软的爱，朴实的爱，会在岁月里愈加清晰和闪亮。它们像一盏灯，一把火，支撑一个人，一颗心，在寒冷孤独中，步伐坚定，勇敢无畏地走到光明。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放假前的一件小事。我随意间问起一个女孩：“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过年？”
她淡淡一笑，有些难为情，也有落寞，轻轻地说：“他们都不回来。”
我刚想为她不平，指责下她父母过年怎么也不会来，可转念一想，这不是会让这个孩子更难过吗？我马山调皮地说：“那你就开始痛快地玩手机，谁都不会说你。”她又笑了一下，我没敢看她的眼睛。或许，她也知道我是故意这样说的。
虽然过年年味越来越淡了，但万家灯火吃团圆饭的时候，女孩的开心和成长将无人分享和见证。她会很久都记得，她12岁的春节，是孤单的。
看起来，我们的生活富裕了，实际上是低质量的。比起十年前，我们可以支配的金钱多了，但我们的欲望比财富增长的更快。这是时代的特征，我们需要在二者之间寻求一个平衡。
新闻上，手机上，到处都是这样的画面：火车站，拥挤的人潮；车厢里，归途的颠簸；行李里，满满的心意，只为团圆的心愿。虽然只是暂时的。
希望，春运，有一天不再包含“相见时难别亦难”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