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
有些记忆会随着距离而远逝。
只记得在某个凌晨,跟着一个男人,拉着妹妹的手离开了那个小村子。来到艾城,一个我度过了余生的城市。
在那个新家里,有个满身香水味儿的女人,拉着我们的手,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又拉着我们去商场里买了几套新衣服。妹妹很开心,一直笑的很开心。
之后,穿着新衣服,去办了户口。有个人问我们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余生,我妹妹叫余曼。
那人有些奇怪,“姓余么?”
“嗯,随母姓。”
“母性也不是余啊。”那人边说边看向站在一旁的大人。
“亲生母亲。”余生回答。
了然。
还记得第一次与那个女人的对话。“余生,名字真好听。”我避开她企图来摸我头的手,“还行。”我回头看向妹妹,“你叫余曼好么,小曼。”她点点头。
就算一起在这个家生活了好几年,我依旧不能把那个阿姨认做妈妈。小曼开始一点点与她相处地亲近,但是我表现出很明显的敌意。
我的生命中没有替代一词。虽然我从小是孤儿,虽然我没有见过亲生母亲,但当疲惫瘦弱的阿姨把我领回家时,我就下定决心,此生就要好好地守护这个家。
阿姨去世后,守护小曼就是我唯一的使命。
每一片叶子都有属于自己的生命故事。这些曾经历过的风霜,都将成为支撑它的叶脉,每一根分支,都诉说着不同的过往。
我们都长大了,有很多都改变了。没有人会问起我们的过去,那些阴暗的过去也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是时候该抛弃那些没有意义的东西了。
其实,在我们人生画廊中,我们给自己留下的那些印记,黑白的、彩色的,平面的、立体的,心灵所留下的点线面以及自己每一笔亲手描绘的属于自己的形状……
然而,时光小偷理直气壮地说:“这些时隔太久,你已经不需要了,对你而言是累赘。”
我执拗地守着我的心灵画廊,却渐渐地发现,时光小偷的武器太强大。我的画廊莫名地多了好多缺口,墙上有些地方只留下淡黄色的印记,浅浅的,偶尔会让我怀疑这里是否原本就空缺,但细心想想恍惚中又似乎有那么些许印象。
对走在路上的人来说,过客流水一般来往,彼此无情,符合想象。他们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欢聚能使人生的速度加快,但在内心深处,强大孤立,并不依赖,也不相信。不需要长期驻留,这会使人有负担,也是无法承受之轻的纠缠。
很多人喜欢,锦上添花的热闹。每个人内心的深渊,如果有痛苦、回忆或者其他,始终只能自己临崖独立,对峙这压力,不可能让旁人来参观这深渊。
人与人之间的理解完全南辕北辙,也少有怜悯。
{林佳}
不知为什么学起花艺来。可能是命里的一种缘分。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常常妙不可言,人与物之间也有时如此。
小时候有过很多爱好,随着时间流逝,被得以完整保留下来的所剩无几。记忆经过几次洗劫,选择性地忘了很多事情,但那些清晨花开的瞬间一直被铭记。如若有另一个世界,想必另一个自己应该是在森林深处,斗笠蓑衣,看花开正好。
三月睡醒的一个午后,站在阳台,看周围的车水马龙,突然厌倦了格子间的生活。每个格子间都有一样的女人、男人,和差不多的琐碎故事。而这非自己想要的人生。去做点什么吧,如果在众多不喜欢里,能尝试着拥有一件喜欢的,也挺好。
而花也可能成为其中一种。
所以,五月的时候,报了班,正式学习。
在众多插花作品中,比较喜欢的是日式花艺。之所以喜欢日式花艺大抵是因其雅,在于不招摇,不媚俗,甚至残缺、单纯。而它的美,也寂静、深远,不暴烈,不急功近利,给人直抵内心的祥和与禅意。花虽百样,各有千秋,而你独自面对它们时,它们是一样的,美好而柔软。
第一天上课的时候,花艺老师和我们说:
“拈花的人内心是柔软的,无论外在多么坚硬或逞强。”
“你会坦然成全自己本来的模样,笨拙或灵敏。”
在没有接触花作之前,我对植物的喜好有着强烈的个人色彩。会偏爱某一种颜色或某一种花语的植物。时常不考虑器皿的属性,而直奔主题地选择自己喜好的颜色和花材,这时做出来的作品往往都要重新做一遍。
花和器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物体,而它们的组合却是插花艺术的宿命。当花和器的自我表现越强烈时,作为作品的插花就会越不和谐,越没整体感。
坐在我旁边的是个很可爱的女学生,艾艺大的传媒系学生。很干净的面庞,大多数时候素颜,有时也略微抹个口红。打招呼的时候,礼貌地微微一笑,露出梨涡来。对比我的作品肆意无章,她的作品往往令人愉悦,不惊艳,很简单地搭配,但不得不承认,确实很适合。
加了她的微信,我试图与她交流,她很礼貌地回复我的问题,但总是有些过于客气。我觉得这应该是个冷美人,就不多说什么了。直到有一天,她发了一条朋友圈:
“由于环境明亮,很多东西我们看不见了。
但是,为了看见更多的东西,我们要到黑暗处亮一盏灯。”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二十岁的大学生身上有种魔力。有种过来人看得很明白的感觉,对人、对事、对自己。
三个月后的最后一次花艺课,老师给了我们一人一本花艺画册。扉页上写着:
学习插花,表面上看是在学习一门手艺,而实际上是修心。枝蔓的处理过程,考验你的耐心。花材的选择,体现你的喜好。花与器皿的搭配上,体现你的审美。当一件作品完成时,它是你情感的一部分表达,或喜乐或悲恸。
或许没有人喜欢矫揉造作。
即使是插花也要插得如花在野才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