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羡洞庭湖浩淼,更有清荷一脉香。时值酷暑,静心唯有枯坐,清心偏有莲子。恰如清水的莲蓬。托着万亩荷塘的荷风。于街头市井中骤然撞见,便欣然带一捧归家。
星路上的归人,其实并非见过洞庭的烟波,所谓的烟波浩淼,浩浩汤汤,只是如梦里的行舟。江河湖海侧畔,一叶一叶的归船。湖山盛景,总有一处,曾是梦里去过。
酷暑抑或是盛世,都属于我,亦并不曾属于我。撷一莲细稔,拈碎一地梦里的荷塘。那一片盛大的花开,也许是在盛夏,也许是在初秋。然则盛夏和初秋时序的混乱中。暑气席卷,裹挟着狂飙,亦不曾吹散久有的酷热。清水倒影中,莲花荷影里,仿佛看见时序正在轮转。瞬然入秋,凉飙骤起,吹落一叶梧桐,吹皱一池荷香。人间峻急,秋声里,已有万虫欢鸣,聒噪中,岁月陡然一转,时序已是中秋。
那日路过小桥,仰头见一轮圆月,一颗星,星星在远天照耀,月光亦在远天照耀。一河的烟水里,并不见荷花青莲,但是有月影,亦有归舟。那小船从波浪的那一头,晃到了波浪的这一头。从桥下穿入江海。江海亦在不远处。五洲水色相连。说不定洞庭的波,亦成了今日钱江的潮。西湖边的五色莲,亦是南乡的荷叶。及至那日圈里看到远在北国的黑河,也是开过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荷塘。才觉得荷花和莲叶,才是最具中国特色的物事。莲影和荷花的影里,都有归人的梦,归舟的船桨。四季轮回里,天下的秋天亦是一样。第一声虫鸣里,万物开始欢歌,秋实累累。
亦曾数年如一日,赋秋有集。于花于草,于月于天。天光微转间。山茶开后,木槿又来,木槿开后芙蓉又来。但是这青莲荷花,确是极其难得,只于暑热中一展芳容。之后便销声匿迹。荷花开的有多欢,荷塘就有多凋残。及至秋末冬初,去看一河照影,只剩断壁残垣。衰败的枯草里,野鸭子游蹿于四处。冬把四季归藏了,亦是归藏了莲舟,归藏了人事。
千秋万代里,也只有荷影和莲香。能代表一场盛大的欢洽。恰若你去过湖海,在湖海的微风深处。将一缕荷香悠然入鼻。像是看见久别的故乡,一样的清新婉转的画面。盛世里的光年,盛年里的青春,孩提时的故乡。都像是和莲花一样的生机勃勃。一尘不染。游子的思乡,必然是从莲花开始,从荷花结束。从夏天开始,从秋天结束。故乡便是荷花般的香味。是那垂挂在夜月深处的荷塘里,蛙声乍然停歇,秋风骤然吹起。是那洞庭八百里广淼里,一叶扁舟在湖上的颠簸。一挥洒间,烟波四起,归途有期。
我亦不曾于这初秋吧,去想象一些清雅的物事。然而当这莲子清水,入眼入心。不由人挥毫泼墨,恣意纵横。便又想起故人故乡。似咀嚼莲子的余味里。
乡愁飘渺,亦如莲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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