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就渐渐地患上了这种病——该死的抑郁症,这病让我变得十分痛苦,十分压抑,生活就像是噩梦一般折磨着我。
而大概是去年吧,这病变得越加的严重起来,我开始远离人群,不给家里人写信,甚至产生了幻觉。这种幻觉让我感到很恐惧,有时候我都害怕独自待在浴室对着镜子——有些时候我会从镜子里看到不一样的自己,镜子里的人好像完全陌生似的。滴水的声音也让我很害怕,所以我常常把浴室里喷头的水开得很大。水大起来,拍击着地面,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我想只有一个喜欢安静的抑郁症患者才会感觉到这水是轰隆隆的,然而这的确让我舒服多了。然而直到有一天,就在浴室里,流水轰隆隆的时候,我通过雾气朦胧的空气看到了一个身影,下意识让我觉得他是我大学时候的好朋友,然而他却在前不久不幸去世了,猛烈的撞击,让他从挡风玻璃里飞了出来,摔在马路上。对于他血肉模糊的肢体,我依然记忆犹新。
对于恐怖的幻觉不仅这么多,除了常常看到恐怖的东西外,我还能感受到,然而这也是最致命的。比如有一晚,我从家里出来散步。那时候正是深夜,马路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或者其他活物,我就沿着人行道慢慢地走着。我觉得我喜欢这样的安静——我的心理医生对我说过,抑郁症患者就喜欢安静。我就这样一直走着,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充满各种想像,我想像我成为了一个颇有名气的歌手,接着是一个演员,我觉得我能演出世界上最好的电影,我忽而又觉得做美国总统的女婿是一件不错的事,但我心里十分明白,这只不过是抑郁症发作的一种表现吧了。虽然只是想像,可谁又知道呢,这种感受是切身真实的。然而对于接下来的感受,这种真实就要逊色了。我又走了一段时间,几乎是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此时我看着身边的路灯,路灯竟然都熄灭了。我暗想,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我竟然在没有路灯的时候走出了那么远,于是我决定调头回去。然而就在我转身的一刹那,一只冰凉的手搭在我的脖子上。我不知道凭什么认为那就是一只手,但冰凉却是实实在在的。当那只冰凉的手搭在我的脖子上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移动,甚至扭过僵硬的脖子回头去看一眼。或许我回过头的时候会发现那只不过是湿润的衣领,但我依然没有勇气。那只冰凉的手似乎不甘寂寞,它开始在我的脖子和背脊处游走。我想,它会不会突然捏住我的脖子,然后将我弄死。似乎它并不想那么做,在玩弄过后它就离开了。
我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我想让你们明白,我的病症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了,然而我终于还是决定再次去找我的心理医生。
我的心理医生叫糯康,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么个奇怪的姓氏,但它应该有它的道理,谁说得准呢。
糯康自从被医院以各种理由开除后就自己弄了个心理咨询室,他的咨询室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我有次问他为什么不找个人跟他合伙,你知道他怎么回答吗?他说他喜欢安静,我还以为只有身患抑郁症这种绝症的人才会有这种想法,没想到他也会这么想,或许是因为他也身患绝症了。
我走进糯康的咨询室,他一看到我就兴奋得不得了。他说我很久都没有来光顾了,我说:“是啊,但我已经忘记上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间了。”
“我想,你的情况更加糟糕了,竟然连这个也能忘记。”
“是啊。”我说,不过确实,在我患上抑郁症后,我就已经忘记了很多东西。
“我想,应该再给你来点左洛复。”
“我想它并没有什么效果。”
“相信我,它对你很有好处——或许你还需要点安眠药。”
“随便吧,这里还是只有你一个人吗?”我问他。
“没错,我喜欢安静。”
我看了看他,摇晃了一下装着左洛复的瓶子:“我想你也得来点。”
大约是又过了几个月,左洛复和安眠药都没有让我从折磨我的生活中复苏过来,反而,病情更加的严重了,我变得更加容易产生幻觉,也更加孤僻。
因为孤僻,我连进公司大门的勇气也没有了。我渐渐觉得所有人都在疏远我,仿佛我就是一只奇怪的生物。当这种感觉持续上升,到了不可一世的地步,我就从公司辞职了,我将我的行李搬至一处偏僻的地方。那里是一座新城,几乎没有什么人住,而且房租也便宜得不得了。因为害怕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所以我把卫生间的镜子拆了,放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我还新购置了一张床铺,一张沙发,和一台二手电视机以及一些树上村树的书。
就这样,我就让我的生命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度过。但是我害怕在这里度过我的余生。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害怕,我甚至常常幻想着了结自己生命的场景,然而也没有害怕过,可现在却害怕了,这种害怕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并不像看了恐怖电影后一时的惊吓,这种害怕深刻,持久,让人不寒而栗。
我不记得在这里住了多久,只是在一个深夜的晚上,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发现种在路边的树已经枯萎了,树叶陆陆续续地随风飘落下来,我想大概已经是秋天了吧。
我回到家里,什么也不做地就躺在了床上。我感觉到自己酸软无力,疲惫不堪,但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多年了,早已习惯,只要躺的时间够长,还是可以睡着的。然而今晚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被子里时不时地有凉风吹过,就连窗户也被风吹得咯吱咯吱作响。
我起床去关好了客厅窗户,就连卫生间的窗户也仔细检查了一遍。
现在总算舒服多了。
我躺在床上,透过玻璃看着深邃的夜空,夜空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美丽过。有人说抑郁症患者是诗人,总能看到每样东西诗意的一面。但我想,我大概除了孤单和痛苦以为是没有可能成为诗人的天赋的。
我看着洁白无暇的墙壁,我想,墙壁或许也像镜子一样可以记录它所看到的东西。一想到镜子,我的心绪便不宁静起来了,我的脑海里开始出现了各种幻想。每当有了这种幻想,我都会被带入一个没有尽头的恐怖世界。
我好不容易逃出这种恐怖的囚笼,却在清醒过来时看到一个人影在墙壁上若隐若现。我揉了揉眼睛,再次看时,它依然在哪里。
记得在恐怖片里,有人被杀害后就被砌进墙壁里。当有人再次入住这个房间的时候,就能在墙壁上看到死者的影子。不过我知道,现在只是我的幻觉罢了,不需多久,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不过我还是盯着影子看,看着看着,影子似乎有了生命,拼命想从墙壁里钻出来。我开始发慌,幻觉从没有此般真切过。
我知道,只有从心底上当它们不存在才能摆脱这种境况——实际上它们也是不存在的,不是吗?
于是我躲进被子里,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躲在被子里面就好像被塞进蒸笼里,闷热而且难受。
然而,我似乎并没有因为躲在被子里而得以逃脱这一切。我开始感觉到有人从我的脚所在的地方慢慢爬上床,就像毛毛虫一样的缓慢。他从地上爬上来后就从被子上向前走。虽然他很轻,但我能感受到他的重量,每当他走一步,被子就往下陷一点,更加贴紧我的皮肤。他从我的大腿上走过,然后走到我的胸口上。我能感受到我的胸口被什么东西压着,喘不过气来。他似乎蹲了下来,我想他正打算用手将我的被子揭开。我想把被子裹得更紧,但我却不能动弹了,就像有无形的压力死死地将我压住,又或许是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紧张状态而僵硬,麻痹。我奋力扭动身体,几乎是徒劳无功。我想呐喊,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终于,在一次次的努力下,我摆脱了这种束缚。我猛地一下掀开被子,两眼瞪着天花板,看到一只人形的影子从我的身上迅速飘到空中去,然后消失了。
我冷静了下来,忽而觉得自己是孤单一个人在这空旷的房子中;孤单是如此让人害怕。
至于孤单的可怕,恐怕也只有身患抑郁症的不幸的人能够深刻地体会到了。我曾经无数次努力摆脱这只万恶的病魔,但是你能想像,他的力量是多么的强大。抑郁症就像黑洞一样,你一但碰到它就别想挣脱它了。
一天晚上,我决定为我的药瓶里增添一些安眠药。而正好,离新城不远处就有一家新开的药店,而且24小时都可以买到药。我选择在11点的时候前往药店,那时候马路上几乎没有一个人,甭说人,就连出租车也根本不来这个地方。这里既然是新城,道路什么的都还没有修缮。路边的行道树歪歪斜斜的插进土里,路灯也只是隔三差五地亮。因为是深夜,走在路上就光听见我走路的声音在周围的建筑物间回响。仿佛黑暗组成了一道墙,将所有的楼房都连在一起。
我喜欢安静,也喜欢只有一个人的夜晚,但在偏僻的道路上行走总能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他们游手好闲,没有事儿干,总爱在别人的身上捞取好处,警察们总是把这种捞取称作打劫。然而现在,我的身后好像就跟着这样一个人。我能敏锐地听到他四处走动,躲藏的声音,也还能闻到他身上一种特别恶心的香水。然而他几乎是一个新手,他的内心同我一样胆怯,总寻不到合适的时机下手,直到新开的药店他也没能找准下手的时机。
我买了药回来,发现身后的他已经见不着身影了,反而是起了浓重的雾。于是我问卖药的姑娘:“你看到我身后的人去哪里了吗?”她从玻璃上的一个洞里伸出头来,向我来时的方向瞅去。
“没有人,没看见。”她说。
我却也不在乎,径直走了。
然而因为浓雾的原因,远处的楼房已经被淹没了,况且没有人住,没有灯光,所以几乎什么也看不到了,只能低着头寻找路沿跟着走。然而这样是很容易从岔路走到另一个地方去的,所以我决定回头确认一下方向。我回过头,发现后面也是朦胧的一片,只有药店的灯光照出一个亮点。我揉了揉眼睛,心想或许这样能够看得清晰一点。确实如此,通过这草率的处理,药店在我的眼里比起刚才来说已经清楚了很多。我记不得了,我想刚才我一定是忘记找钱了,那个卖药的姑娘正伸出头往我这边看。她一只手从头边挤了出来,好像是要我回去。我立住了,然后我看到她的头就这样掉了下来,在地上滚了几圈,随后她的后半身也从里面爬了出来,咋一看,就像是一只没有头的青蛙。她的后半身狠狠地砸到地上,然后又迅速地翻转过来,四肢撑在地上,摆好姿势后迅速向我爬来。
我揉了揉眼睛,心想见鬼了,这幻觉已经严重到这样的地步了。
我没再考虑幻觉的问题,打了个寒颤后朝家走去。
直到我到了楼下时雾气依然没有散去,不过幸好我已经到了家门口,不然我会以为我已经迷了路,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然后在那里转一个晚上的圈。
我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然而就在此时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回过身,看到一个身穿警服的人站在我的面前,他拿着一只亮得刺眼的电筒射住我的眼睛。
“你这么晚,干什么去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警察,抑或是穿着警服的劫匪——这样的天气总是劫匪最喜欢的了。
“买药。”我没好气地说。
他打量着我。
“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我说道:“在楼上呢,没带。”
他朝楼上望去。
“哪是你妻子吗?”
“谁?”我很惊诧。
我朝五楼望去,天啊!一个身穿睡衣的女子正站在我的阳台上,她正附身凝视着我们。不多时,她便朝里面走去了。
“不是,她是我楼下的。”
“不,先生,从你下楼来的时候我就一直注意你——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奇怪吗,我几乎从未在这小区看过你——然后一直跟踪你到药店那里,我敢确定,你就住在那间房子里,也许她是你的情人,你不想让事情败露才这么否定吧。”
“不,她确实是我楼下的。”
“可是你下楼的时候那间房子里的灯熄灭了。”
“我不清楚,但如果她是我妻子的话,我是不会在她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关灯的。”
那个警察顿了会儿,似乎相信了我的话,再次仔细打量着我,然后将眼睛放在我的钥匙上,或许他终于想到如果是坏人的话就不会有钥匙来开门了,于是他放了我一马。
“就算是这样——好吧,小心点,最近这里经常有小偷光顾。”
我甚至没有谢谢他的提醒他就离开了,不过我也没有打算说一声“谢谢”。
我又看了看五楼,一切都是老样子,一定是幻觉,我想——不!那个警察也看见了。
然而无论如何,我终于还是决定上去。这又有什么呢,比这恐怕的我都习以为常了,突然出来个女人又能怎样呢,或许有个女人陪着自己也不是什么坏事。
忽然说道有人陪着自己,这才想起我的心理医生糯康的话。她说找个人陪着我,常常说说话,就能缓解我的病症。我当时没在意,因为我没有朋友,就连家人也断了联系,根本没有人来和我说说话,所以对于他的建议我便抛之脑后了。然而,或许我果真可以找一个伴,但这不是为了我的病情,而是为了有个分散注意力的东西。
终于,在过量安眠药的作用下,我安稳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我从床上醒来时全身疼痛难忍,脑袋就像有几百斤重。但是我还不得不从床上起来,因为我要为自己找一个伴。
今天要在人多的街上行动,所以我特意选择了一件卫衣,一件带帽子的卫衣。因为有帽子,我就可以把自己伪装在帽子里面,仿佛一旦这样做,其他人就不会关注我,甚至不会感觉到我的存在。这样的做法使我感到安心,我便不会在车水马龙的地方感到心慌意乱。
然而事实似乎并不如此,当我再次伫立在流水般的人群间,我依然感到十分恐惧,害怕,我害怕突然有人和我搭话,害怕有人偷偷地瞅我一眼。我的心脏开始没有规律的跳动,血液在全身极速流窜。我的额头开始冒汗,手脚开始发软——我真后悔作出这么个决定。
突然发现一间宠物店,我赶紧躲闪进去。
这间宠物店十分昏暗,也没有灯光,而且一股猫狗粪便的臭味弥漫其间。大约是这样的原因,没有一个顾客光顾这里。
店主是个胖子,皮肤黝黑,从我进店时他的两颗黑眼珠就跟着我转,我朝左边拐,他就瞅着左边,我向右边走过去,他就又瞅着右边。总之,他的眼睛就像能够旋转的摄像头一样紧紧地盯着我,似乎害怕我偷偷地从笼子里揪出一只猫躲进我的衣服里。
我开始观察这些猫以及其他的小动物,它们都要死不活地关在笼子里,笼子靠着墙壁一层层地叠在一起。
我顺着墙壁往里走,这店铺如同隧道一样,怎么走也走不到头。
我对所有看过的猫都不满意,有的瘦得只留下骨头架子,仿佛一买回去就会死的样子。而有的又叫个不停,扰得人心烦意乱。有的则凶巴巴的,一看到我走到它的身边,它就露出凶光,啃着笼子的柱子,吓唬我。直到我走到最里面,我才发现了一只颇合我意的猫。那只猫似乎也是个被冷落的家伙,它独自被遗弃在角落里,孤苦伶仃地等待着带走它的买主。我能从它的眼中看到这种急切希望被带走的愿望。从我走到它的那一刹那起,它就一直盯着我,似乎它的使命就是等待着我的到来。虽然它盯着我的眼睛让我很不舒服,但是我觉得再也找不到比它更好的猫了。
我花了一百块,然后带走了这只猫。
我没有在街上过多的停留,招呼下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同意载我到新城附近,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送我到楼下。他说“谁也不愿意到那个鬼地方去”。
我在临近新城的地方下了车,然后提着猫朝住的地方走去。
回到家里,我将它从笼子里放出来。享受到自由的猫在整个屋子里上跳下串。我把冰箱里最后的一块肉扔给它,它一点也不害怕我的存在,大口大口地啃着肉。
但一切都出乎我的预料,它并没有如我想的一般,能够乖乖地待在地上,时不时地“喵”地叫上几声。就在它来的当天晚上,它就一直叫个不停。这种叫声就像孩子的啜泣一样,低沉而悲伤,叫得我心理直发毛。我以为这种吠叫在一段时间内能够得到平息,但它似乎并不在乎我的感受,依然毫无休止地吠叫,令我实在难以忍受。然而就在一天,正当我准备将它撵出家门的时候,它仿佛知道了我内心的想法,突然变得百依百顺。这样的转变使我暂时放弃了撵它出去的想法,但是几天后它的行为再也不能让我忍受。
这种不能让我忍受的行为几乎是从第二天就已经开始了的,但是一直持续了几天才让我的忍受达到了极限。
当停止了吠叫后,它就转而在屋子里到处飞蹿,于是到处都布满了它的脚印,然而这却算不上什么。直到一天晚上,我正睡得十分深沉,然而突然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将我从梦中惊醒。我愤怒地起来后到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后来我发现声音是从厨房里发出来的,破碎的碗和勺子散落了一地。我清楚是这只畜牲干的好事,于是到处搜寻它的身影,结果我发现它站在天花板上,背对着我,口里还刁着一只死耗子。
该死的畜牲,它是怎么走到天花板上去的呢?
我从门背后取出一根棍子,朝它的脊背戳了戳,谁知道那畜牲回头恶狠狠地回了我一眼。我被吓了一跳,决定把它从天花板上戳下来狠狠收拾一顿,然而它却从窗口跳出去了。为了不让这只畜牲进来,我关闭了所有窗子以及可能让它进来的地方。
然而第二天晚上,我又听到了东西被摔碎的声音。
我从床上起来,蹑手蹑脚地朝厨房走去,但厨房安静极了。这时我听到从客厅传来嘶嘶嘶的声音。我转而朝客厅走去,就在我步入客厅的时候,我发现了奇异的一幕。那只畜牲猫正蹲在沙发上看电视,它前面的电视机开着,但没有画面,只是发出嘶嘶嘶的声音。我愤怒地朝它走近,然后一把捏住它的脖子。它立马就愤怒了,一口咬在我的手背上。忍着疼痛,我走到窗户边将它从五楼上扔了下去。我从窗户望下去,但却看不到它到哪儿去了。
一连好几天,那只该死的野猫也没有出现过。就这样,我又恢复了孤单的日子。我每天每夜都只是读书睡觉,然后等到晚上时才出去关门较晚的店铺购买一点吃的东西。随着时机的推移,我渐渐地习惯了黑暗没有光亮的日子。我装了两层窗帘,这样光就进不来了。
然而有一天,那只猫又回来了。它蹲在客厅里角落的镜子前面。它看到我提着棍子向它走来,身上的毛立了起来,像刺猬一样,愤怒地吼叫,露出如同鲨鱼一般三角形的锋利的牙齿,简直恐怖极了。
我立住了,我之所以立住不是因为受到它的恐吓,而是看到了它身后那面镜子。那面镜子是我从卫生间里拆出来的,因为我从镜子里面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自己。但现在一个女人出现在镜子里面,我记得她,她就是上次出现在阳台上的女人。她穿着睡衣,光着脚,透露出一股诱人的气质来。镜子里除了她外还有我,我就站在她的前面。言外之意,就是说现在有一个陌生女人站在我的身后。她美丽,性感,凭空出现——这一切似乎是不祥之兆。
“你欠我一条命,还给我?”
“我可不认识你,怎么会欠你的?”我对她说,但是我不敢回头。
“你记得8月14的那晚吗……”
8月14号,我仔细地想,我想要是没有刻意回忆的话我一定会把那天忘记。
8月14号那天晚上,我正百无聊赖地漫步在每一条偏僻的道路上。大约是1点钟的时候,我来到了一座桥上。此时桥上一个人一辆车都没有,异常安静。可是突然间,一辆失控的摩托车冲向了桥边,在破坏了护栏后,摩托车掉进了20多米高的河里。而那个骑摩托车的女人却被挂在了一根钢筋上,拼命地向我呼救。我的大脑十分混乱,正在为救不救这个女人而做出各种设想。假如你有看过心理医生,那么他一定有告诉过你心理障碍是抑郁症患者的一种重要表现。因为这种障碍,你便很难做出一个十分简单的行为。
就在我和这种心理障碍做斗争的时候,那个女人掉下去了。我记得她最后望着我的眼神,那是一种“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眼神。而现在,她果真成了鬼,也正站在我的后面。我不敢望她,我害怕看着她的眼神。
我看着镜子,我看到她伸手来掐我的脖子。
“你欠我的,我要你还给我。”
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离开了地面,然后手舞足蹈地乱抓乱踹。最后我注视着那只猫,它趴在地上,竖直了尾巴——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动作,因为猫只有在站着的时候才能竖起尾巴。我不记得是在那篇论文抑或哪个电视节目上看到过。不过现在,我前面的这只猫正趴在地上,而且竖着尾巴。很可笑吧,不过我可笑不出来,常年来,我的面部肌肉就似乎变得僵硬,没有笑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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