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阿诚竟是在老慕的葬礼上，因缘际会，总是无常，我和阿诚的相识是在老慕的婚礼，重逢却是在老慕的葬礼。阿诚穿着黑西装，头发稀疏的趴在头上，隔着厚厚的眼镜片我看见他眼里噙着泪，直直的向我走来。我不知道这泪是因为老慕还是因为我，我猜多半是因为老慕吧，我立在原地，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我很想给他个微笑，但是今天的场合，貌似不妥，我只能呆呆的看着他，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却还要假装平静，阿诚看着我，我看的出他在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我听到一个低低的，颤抖的声音说 “是你吗？” 我感觉自己的苹果肌止不住的颤抖，双手不听使唤的互相揉搓，两腿发软， “是我，阿诚” 我以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回答。 阿诚一下子把我拉到怀里，他的力气太大了，就像当年一样，我有点透不过气，阿诚把脸埋在我的头发里，呜呜的哭了起来，我说阿诚你先别激动，让我仔细看看你，我把阿诚与我的肩膀推开点距离，用手捧着他的脸，看着他那张因为激动或者悲伤变了形的脸，其实我的真实想法是，你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别把我的头发弄脏，当然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这一刻的想法，我是不会告诉他的，就像当年他把自己交到我手里，我对着他流下的那滴泪，他一直以为是愧疚或感动，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坏事得逞后的喜极而泣，是鳄鱼的眼泪。

    葬礼还没有结束，我就拉着阿诚提前离场，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老慕的遗照，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黑色镜框里的他显得比平时多了几分庄严，大背头油黑锃亮，完全不像躺在棺材里的样子，发际线已经退到耳后，‘人生若只如初见！’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充满了无限感慨。不过这照片怎么看怎么眼熟，仿佛在哪见过，可是又想不起来。这时我听见老慕的小姨子和他七舅姥爷家的表姐夫在说悄悄话：姐夫这张遗照是从结婚照上剪下来的……我在转回头的刹那仿佛看见他在对我挤眼睛，如生前一样狡黠，我想起他婚礼前夜发给我的信息‘我在洲际酒店527等你’，我打了个冷战，拉着阿诚走了出去。 两瓶啤酒过后，阿诚明显有了醉意， ‘这么多年不见，酒量还是这么菜！’我说。 ‘是啊，我就是没长进！’ 阿诚笑眯眯的看着我， ‘你走了以后，我到处找你，找了你很久，后来听老慕说你结婚了，我也就死心了，怎么样，过的还幸福吗？’ ‘我啊，早离了！’ ‘什么？为什么？’阿诚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出轨呗，还能有什么。’我故意不以为然的说。 ‘靠！真TM混蛋，你这么优秀他还出轨，男人都TM一个德性，他不珍惜你是他的损失。’阿诚看起来很气愤。 ‘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我出轨！’我有点心虚。 ‘啊，呵呵，没 没想到啊，那他也应该原谅你，一定是他做的不好，让你伤心难过了！’阿诚看起来有点尴尬。 ‘你还是那么可爱！来吧，喝酒！’ 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后来呢，你没有再婚吗？’ ‘有啊，后来我又和一个卖药的结婚了，不过没过两年又离了。’ ‘啊？这又是为啥？你又出轨？’阿诚一脸真诚的样子让人想揍他。 ‘不是，这次是家暴。’ ‘他打你？我最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什么玩意，告诉我他在哪，我去给你出气！’我看着阿诚撸胳膊挽袖子的样子，感到深深地无奈。 ‘不用，他已经够可怜的了，被我打的实在受不了才离的婚，我欠他的。’阿诚再也没说话，低着头默默的把剩下的三瓶啤酒，二斤饺子，两个猪蹄，一大碗西红柿鸡蛋汤都消灭的干干净净。

    我去路边找了个正在等活的民工，给了他20块钱，民工把脖子上刮大白的牌子往我手里一塞，扛起阿诚蹭蹭蹭就上了五楼，像卸麻袋一样往我床上一摔，我看了眼死猪一样的阿诚，肥腻的肚子一起一伏，仿佛还能看见饺子的形状，呼噜声一阵大过一阵，为了防止他的哈喇子弄脏我的枕头，我给他戴了个口罩，我看了下时间，不早了，拽了条毯子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梦见了第一次见到阿诚，阿诚穿着伴郎的衣服站在老慕旁边，从头到脚流淌着青春的气息，老慕跟他介绍我的时候，我看到他眼睛里有惊喜迸出。婚礼结束后我把阿诚带回了家，就像今天一样，不同的是那天的阿诚没有喝醉，也不像今天这样肥腻。那天晚上，他笨拙的把自己交到我手里，我很讶异，‘第一次？’‘嗯’阿诚把脸埋在我的怀里，不敢抬头。我抱紧他，一滴泪划过脸庞，掉落在他的鼻子上。第二天早上，我起来上厕所，上完厕所准备去卧室看看阿诚，床上没人，我在房间里来回找了两圈，没有，打开门发现门口的鞋不见了，阿诚走了，一声不吭就走了，他可能是对我失望了吧，我想。我洗漱完毕打开衣柜准备换衣服，才发现衣柜里被翻的很乱，几件真丝的连衣裙和冬天的皮草都不见了，我有点慌了，赶忙去查看装钱的盒子，哪还有影子，我想打电话报警，包包和手机也都不在了，阿诚带走了我的一切，什么都没有留下。我颓然的坐在沙发上，太阳斜斜的照进来，光线落在我的腿上，无数的灰尘在跳舞，我想起了老慕，要不是那天我骗他，说看见他老婆在酒吧跳钢管舞，他也不会那么生气，不生气就不会喝那么多酒，不喝酒就不会酒驾，不酒驾就会掉到河里。这都是欠下的债！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