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明朝建国以来,对东北地区的女真势力,一贯采取拉拢加分化的双重策略。宏观上,拉拢其为我所用,借其势力钳制元蒙残余势力;微观上,对其分而治之,阻碍其统一,以防其威胁到明朝自身利益。
面对明朝的精心算计和强大的军事力量,女真人并没有坐以待毙,相继出现了许多不畏强权的枭雄式的人物,建州的王杲和阿台父子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当然了,王杲这些人之所以对抗大明王朝,其真实意图也许只是为了争强斗狠,称霸一方,并不是因为什么民族统一的高尚理想,但其不畏强权,敢于拼搏的精神还是值得肯定的。
建州女真在王杲父子的带领下,一度出现了统一的苗头,但在明朝的军事打击下,随着王杲父子的死亡,建州女真再次恢复到了四分五裂的局面。《清太祖实录》对这一情况的记载是:
各部蜂起,皆称王争长,互相战杀,甚且骨肉相残,强凌弱,众暴寡。
对于建州女真八部之一的苏克苏浒河部来说,其内部各部落间的关系,同样盘根错节,混乱不堪。
为了更好的控制苏克苏浒河部,明政府大力扶植其中亲明一派的尼堪外兰部落,但尼堪外兰实在是不争气,在努尔哈赤的几次军事打击下,狼狈逃窜,实力几乎损耗殆尽。在这样的情况,作为后起之秀的努尔哈赤,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苏克苏浒河部的潜力股,许多小部落纷纷前来投奔。
如此看来,努尔哈赤统一苏克苏浒河部似乎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然而,事实并没有如此简单,很快,努尔哈赤便遇到了其前进道路上最棘手的反对势力,而这股反对势力恰恰就是与他同宗同族的几位族人。
我们前面讲过,努尔哈赤家族是建州女真中的大族,世代居于建州左卫的领袖地位。觉昌安的父亲福满曾被明朝授予建州女真都督一职,福满死后,觉昌安便继承了父亲的家业。
福满一共有六个儿子,觉昌安是老四。这老四继承了家业以后,引起了其他五个兄弟的不满,他们五个纷纷离开赫图阿拉,在其周边建了五座城寨,单独居住,时人称这六兄弟为“宁古塔六贝勒”。
宁古塔六贝勒虽然在祖业继承问题上有分歧,但在对明朝的态度上他们是一致的,都属于亲明一派,所以当明政府扶持尼堪外兰的时候,这几个家族都表示支持。但是,努尔哈赤的出现使他们陷入到了一个很尴尬的处境当中,是继续支持尼堪外兰,还是支持自己的族人,成了他们无法回避的一个重要问题。实际上,在他们看来,支持尼堪外兰就是支持大明,而支持努尔哈赤就是和大明对着干。
鉴于王杲父子的悲惨结局,也为了自己家族的安稳太平,众人还是决定站在尼堪外兰这一边。
万历十一年(1583年),就在尼堪外兰为努尔哈赤所迫,逃往浑河部后不久。努尔哈赤的长祖德世库、二祖刘阐、三祖索长阿、六祖宝实的几个子孙秘密聚集到了一起,他们指天为誓,一定要杀掉努尔哈赤,以保家族平安。随后,他们派出了大量刺客,对努尔哈赤进行斩首行动。
一天夜里,沉睡中的努尔哈赤听到窗外有响动,于是他把子女藏在安全的地方,让妻子佟佳氏假装外出上厕所,自己则持刀藏于其身后。佟佳氏刚走出门,刺客便欲行凶,努尔哈赤突然冲出,将刺客击倒,捆了起来。
在审讯的时候,刺客谎称自己不过是个偷牛贼而已,并无加害努尔哈赤之意。对于这个拙劣的谎言,努尔哈赤的手下没有一个人相信,大家心里很清楚,这个人就是努尔哈赤的族人派来的刺客,所以众人一致要求将这个刺客就地正法。
努尔哈赤没有接受众人的意见,反而对刺客的话表现出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他用平静的语气对众人说:“此贼实系偷牛,谅无别意。”于是,真的就将刺客释放了。
其实,努尔哈赤心里清楚,这是族人派来的刺客,如果他当众戳穿了谎言,势必会引起属下的公愤,到时候本族相残,只能是两败俱伤。
类似的刺杀事件相继发生了很多次,好在有额亦都和费英东等人的周密防卫,努尔哈赤才能多次化险为夷,免遭族人的毒手。
对于族人的恶劣行径,努尔哈赤既愤怒又心痛,他万万没有想到,最痛恨自己的人竟然不是他的敌人,而是与自己血浓于水的族人。但他知道,对于族人,他是不能痛下杀手的,倘若连自己的叔伯侄子都不能相容,又何谈纵横天下的大业。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个道理,努尔哈赤明白,所以他选择了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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