荭花草
元宵节后，余寒犹厉，带儿子去我的母校-----五寨师范，拜师学艺。
远处，零星的爆竹声还洋溢着年的气息，五师校门内却清冽冷寂，学子归家过节还没有返校，只留院中古槐在这万家团圆的节日里空守一树落寞。
这里，曾承载了我的青春，我的记忆，我的花样年华。
置身于这个乍还亲切又忽如陌路的校园，我有点茫然。似乎只在一转眼之间，时光便从阳光明媚的春辗转到了雪花漫舞的冬，心还滞留在青春的渡口，人却已站在了不惑之年的彼岸。二十多年，弹指一挥间，校园旧貌换新颜。不见了月亮门内绿意斑驳的古朴景致，也不见了游龙样的围墙里喧闹嬉戏的同窗好友。过往的记忆被压在一幢幢崭新的楼房下轻声叹息。那花香袭人的紫丁树下谁在低吟浅唱？那绿柳拂风的大好春光里谁在埋头苦读？还有那悠扬的笛声和悦耳的琴音混杂在音侧班的鼓号声中此起彼伏，此刻还犹在耳畔。
“妈妈，哪是你过去的教学楼啊？”儿子一句问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的教学楼？那青砖灰瓦的二层教学楼？应该就在这个位置吧。”可眼前分明只有一幢崭新洁白的建筑物，相见不识。是自己错了去处？
“ 我们是五月的花海，
用青春拥抱时代；
我们是初升的太阳，
用生命点燃未来 ……”
刚入学，大家打着拍子，亮着嗓子，激情澎湃的唱着团歌，准备迎接歌咏比赛，朝气蓬勃的场景还那么清晰，现在却周身冷寂，触目凄凉。那五月的花海呢？我那熟悉的125班呢？都只说毕业遥遥无期 ，转眼就各奔东西……
心中的伤感浓郁起来。
望望陌生的教学楼门，忽然想起那门厅里的镜子，去看看-------
还好，它在。
只是不知道这还是不是我们当初的镜子。记得以前去上课，一进门厅就看见镜子中稚气的自己，揪揪衣襟，捋捋头发，在镜子之前晃动晃动，任镜中的人儿意气风发神采飞扬。而今又站在镜子前面，却再看不到当年风采，镜子里自己的影像，分明已经人到中年。
是谁偷走了我的青春？这么不著痕迹，悄无声息？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历史课上，即兴抒情的高艳娥老师，笑靥如花，清秀如梅。
还清晰地记着她那朴素的军绿色上衣和长发及腰的高挑身材。上课从不带课本，只用两支粉笔就优雅从容的俘虏了我们。课里课外精彩的历史故事，课本中需要勾画的要点难点，课后练习题……那么厚的书她都熟稔于心。每讲一个知识点，她都会把前面若干个相关的知识点衔接起来，对比记忆，理解记忆，自如的上下勾连，甚至把那些年代啊事件啊编成诗歌顺口溜帮助我们记忆，座下的我们惊叹、艳羡，佩服得五体投地。时至今日，从教二十多年的我想想只带支粉笔上讲台，还是觉得毫无底气，于是对高老师的佩服就更加的紧了。
然而更让我钦慕的是高老师那温婉的秉性和古典的气质，真像从宋词中走出来的纯情女子，让我着迷。可如今，物非人亦非，现在高老师已远调他乡，从教于别校，多少年都难得一见。
高老师，感谢命运让我在最好的青春年华里遇到最美的你，天各一方，愿老师在异地他乡青春永驻，一切安好吧！
心往神驰中，不觉步经实验楼，化学实验室中那些兀自耸立的水龙头和那一桌桌摆放整齐的实验仪器还在眼前。记得我曾经操作酒精灯失误，用沾着酒精的灯芯去点火，“蹭”的腾起的火苗，在教室里引起不小的骚动——其实，我不是忘记了安全规则，或许是年轻的那点冒险心理和莫名的冲动在作怪吧，亦或许是为了出出风头？也真说不清楚了。
在艺术楼的转角处，居然遇到了我的班主任王东昱老师！这种不期而遇，还真是有缘哪！欣喜交谈中，得知王老师现在仍然在教学一线，仍然是班主任。这让我这个业已从教了二十多年，多少有点职业倦怠的学生心生敬佩。仔细打量王老师，还是那般亲切那般和蔼，脸上并无多少岁月沧桑，那么年轻，那么精神，还和二十年前一样！几十年如一日的清心寡欲、淡泊名利、与世无争，使老师驻颜有术，生活无忧。想起王老师的谆谆教诲和在毕业留言中寄予的希望，不觉汗颜。那个年少时的美丽梦想早已在现实的洪流中顺利招安，一年紧似一年的光阴流水把自己逼近了“不惑之年。”在为人师的最好年华里，没有目标，没有规划，没有谁提醒“诗酒趁年华，可知年华只是弹指刹那”，一路走来，懵懵懂懂，跌跌撞撞，致使大把大把的青春岁月都荒废在路上。
回望站立讲台的每一天，每一年，每一届，二十多年了，荒废了文学梦，在语文课堂中，任凭自己“摸爬滚打”。在明白与不明白之间，主观上并不勤奋，客观上又非勤奋不可，想要力争上游，实际上却常力不从心。在各项比赛中催生自己不断学习，不断努力，但没有目标的规划，没有刻苦的行动，成长到今天，还依然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实在有愧于恩师……
此生做不了那优秀的人做一个站在路边为优者鼓掌的人也不错啊，有人轻声提醒我。
好吧，梦想有大小之分，但没有卑微崇高之别，做个脚踏实地的普通人，也算是一种成功吧。
离开的时候，再回首这面貌全新、偌大而空寂的校园，感觉曾经如此清晰的师范生活，反而模糊了。尽管那些场景还在眼前，那些画面还在心头，但是却无法一一连缀起来了。我想，真的没有这样一双手，可以精巧到，缝补时间的裂缝。
也许，我们的师范生活，的确是我们人生中最华彩的三年吧？又或者只是普普通通的日子而已？
也许，我们的师范校园，比这好得多了吧？又或者并没有我们记忆中的那样美？
都不能确定了。
而我喜欢用文字记下自己的欢悲忧喜，喜欢把这些人生的过往安放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不管岁月走多远，有朝一日，我回头翻看，那些被我走丢的时光都在这些字里行间存活着。这样的文字，是用来怀念的，与多少人读她，无关。
谨以此文怀念我的五师，祭奠我逝去的青春岁月。
2017年2月18日 五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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