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本朝自太祖以来,沿用前朝的科举制度,前朝科举只有簪缨世族才有资格读书中举,入阁拜相,而我朝君主圣明,清白人家子弟均可科举出仕。
故有人作诗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因此,自宋朝开举恩科之后,各地的士子也都纷纷跃跃欲试,但是大多数人都是十年寒窗无人识,而一朝登科天下知的是寥寥无几啊。
三天后,胡远北收到了一份籍贯证明。该男子姓姜,乃是安徽凤阳人士,幼年时,正逢战乱,父亲未幸免于难,七岁时家道中落,靠着母亲缝缝补补过活。
姜夫人十多年来含辛茹苦地将儿子抚养成人,一双眼睛早已熬瞎了。而姜公子满腔抱负,誓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无奈母亲年事已高,姜公子担心无人照料,多方打听之下,知晓临安还有一房远亲,便千里迢迢地寻过来,想托人照料。
上个月初,姜氏母子二人辗转多地,费尽心思才打听到沈府所在。未曾料想,半路上姜公子染上了绞肠痧,年经轻轻就撒手人寰了。正好遇上好心人怜悯姜母孤苦无依,就将其送至临安沈府。
姜公子的外祖母有一个嫡亲妹妹,生有一女,便是已过世的陈老夫人。陈老夫人当年又是远嫁,一来二去这亲戚情分便疏远了。但是陈老夫人已仙逝,自然不好劳烦陈老太爷,于是就只能投靠沈府了。
胡远北看着眼前的纸张,暗暗赞叹,这沈家小姐好算计啊。一石三鸟,一来招婿宴上让沈家着实大出风头,二来又履行了彼此之间的承诺,三来又给自己的表姨婆找了义子养老送终。倘若将来自己挣下了破天的富贵,少不得还要念着沈家的人情。
果真是商人重名利,既然如此,自己也该尽早着手准备关于认亲的相干事宜,紧接着要奔赴凤阳,三年一次的科考就要开始了,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机会,断然不能白白错失良机。
沈府内,沈芝楠正与沈母、沈少夫人一同挑选着今年城里时兴的新料子,“母亲,嫂子,我不衬海棠缠枝这样艳丽的颜色,我还是稀罕这匹月棱纱,还有那匹湖蓝的绸缎,给我做一身夏装就好。”沈芝楠摇晃着沈夫人的手臂,央求道。
“好好好,我的儿,母亲都依你。佩兰,你也看看,有没有中意的料子?”沈母被歪缠不过,只好应了沈芝楠。
沈少夫人正是沈芝楠长兄沈文杰之妻,出自江阴富商张氏,闺名佩兰,也是一个温婉恭良的女子,与沈文杰成婚才三月有余,正是浓情蜜意之时。
“母亲,上月儿媳已经做过了夏衫,还是留给您和妹妹吧。”沈少夫人红着脸羞怯地说道,起身缓缓施了一礼。
“你这孩子,这是自家铺子里的料子,不差这一两件,况且府内的丫环跟小厮每季都四套常服,不碍事的,我瞧着这落雨芙蓉的花样送与你倒是合适,还有这两匹鎏金跟素紫的,拿去做衣裳吧。”沈母嘴角微含,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媳。
“谢过母亲。”沈少夫人也不推辞了,蛾眉微蹙,思虑再三,“母亲,姜姨婆是否也该添置一些衣物,儿媳看她的褙子都有些泛黄了,袖口也磨损了。”
“你考虑的很周到,姜姐姐独身一人客居在我沈府,也着实可怜啊。”沈母点点头,又看着一旁的女儿,凤眸微瞪,“楠儿,要跟你嫂子多多学学,将来女子出嫁后,都是要执掌中馈的,要是不会,可是要贻笑大方的。”
“母亲,我听着呢,我一定好好学。”沈芝楠殷勤地给沈母续了杯茶,又开始捶背捏肩,沈母美目正闭,悠悠地享受着女儿的伺候。“您还记得招婿宴上的胡公子吗?”沈芝楠试探地出声。
“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上次你父亲让你罚跪祠堂,又忘记了?”沈母冷声呵斥道。
沈芝楠见状,连连摆手,“母亲,我与他既然已定下婚约,自然沈家不可做言而无信之辈,而我沈四也决不嫁予藉藉无名之辈。”沈芝楠一脸坚决地说着,又不住轻咳了起来。
“妹妹,切勿动气。”沈少夫人在一旁轻轻抚了抚沈芝楠的背,转过头暗暗眨了眨眼,示意沈母宽心。
“楠儿,你有事姑且直说吧,若是在理,我与你父亲不会反对的。”沈母捏紧了手指,一脸焦急地看着沈芝楠。
“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我只能说与母亲和大嫂听,还请大嫂遣散了院前的丫环和小厮。”沈芝楠侧目看了一眼门前长廊。
沈少夫人会意,走上前照做了,沈芝楠附耳道:“我想给姨婆后半生一个安稳的依靠。”两人均聚精会神地听着,沈芝楠与她二人细细说了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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