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龙腾村。
大雁飞过高原,飞过群山,飞过湖泊与河流。它从北方往南一直飞,飞过繁华,飞过战乱,飞过流离失所的人群……大雁一直往南飞,终于在南方的一个小山村停了下来。
张之令今年四十岁了,在这个叫不上名字的南方小山村里,四十岁太年轻。大离多战乱,南境尤其频繁。征兵从镇到乡,从乡到野。诗里说:男儿何不带吴钩。可是征兵三年前还只征年满十六周岁的小男儿,上趟又有将军来征兵,把村里最后五个“男儿”带上了战场——可他们平均的年龄才十二岁。
年将古稀的吴老头这时已经自山上砍完柴了,这时才是夏天的正午,吴老头说秋天湿润,冬天湿寒,今年是俺最后一个年头啦。没有儿孙伺候,俺担心冷天太冷,这柴火堆在家里看着也暖和啊。
张之令的黑头发也没有几缕了,他笑笑眼角的细纹折起深深的皱,说:“等俺秋冬天喝着热酒,在村里多逛逛,要是见着你死在家里了,俺就用你这时日砍的柴,把你再连带着你的老破屋子一并烧了。”
吴老头气的把成捆的柴往泥地上狠狠一跺,叉着腰吱呀骂起来:“你这龟孙!我儿孙回来往哪里住?你这龟孙,当年要住在俺们村,是谁给你帮了一嘴?没良心的混蛋,怎么没人把你带到战场,你这废躯死在沙场也算至高的荣耀了!”
张之令并不理会吴老头的骂咧,摇着满头斑白头发的脑袋往自己家里走,抑扬顿挫地道:“懒得理你,多砍些柴吧。我这些时日还要多往山上逛逛,说不上还能捡回几具老骨头。你说,要是老头儿跑去远处的山,不小心给狼叼走!咋整?哈哈!”
吴老头在俩堆柴火中间站着,看着村里这个仅剩的年轻人走远,垂头略显落寞,可他又突然大喊起来:“我儿子,我孙子都会荣归故里,衣锦还乡!这小山村,还没有名字,到时候这个村会用我儿孙的名字来命名!我儿是大将军吴龙!我孙是先锋郎吴腾!这个村,以后就叫龙腾村!”
张之令轻轻哼了两声。
沙场未归客,故乡人常思。当年的儿郎,只怕现在已是黄沙一捧,也不知他们的英魂可有回故乡看一眼苍老孤苦的父老。
回到家里,靠窗的桌边站着一只大雁,大雁的头埋在翅膀里,许是在睡觉,张之令走近的时候,大雁还是纹丝未动。张之令知道,这只雁完成自己使命后,在稍稍休憩之时,累死了。
张之令拆下大雁腿上的信筒,拿出里面的信件打开,上面只书着两字: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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