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昔日堂皇威武的地君殿,如今只剩一片荒寂森然,只有周遭那永恒的地火还在徒劳地舔着火舌,但却让人感不到丝毫温度。
空气中隐隐飘散着一股血腥味,这血腥味的源头是沈巍。
他被一团铁链高高地缚在殿侧的一根巨型铜柱上,白色的上衣前襟被鞭子撕出一道道口子,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的鞭痕。沈巍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沿着脸颊无声地淌下,似乎已经失去意识,唯有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
站在他对面的夜尊背着手,似欣赏自己的杰作般盯着伤痕累累的沈巍,不放过他每一丝细微的颤抖和表情变化。
这张和自己有着三分相似、十分血缘的脸,即使被血污遮住了大半,也依然清俊秀逸。一万年了,自己终于能把这个人牢牢绑在自己身边,再不容他转身就走了。
这一万年来积攒的屈辱、恨意与思念凝成一条有形的长鞭,成为了夜尊惩罚沈巍的刑具。沈巍身上的每一道伤口,无不映射一般在他心里划上一道血痕。但他仍然毫不留情地将沈巍鞭挞至昏厥,仿佛惟其如此,才能确认哥哥活生生地立在他面前,完完全全出于他的掌控之中。
令夜尊没想到的,沈巍的能量几乎去了九成,连愈合伤口都无法做到。
他不可置信地皱起眉,同时抬手运力,一股黑色的能量自掌心流出,直接灌注进沈巍的眉心。不消片刻,沈巍便缓缓睁开了眼睛,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只有白色衬衣上的殷红颜色依旧触目惊心。
“亲爱的哥哥,你不是一代战神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禁打了?”夜尊邪魅地一笑,语调中尽是戏谑。
沈巍的眼光虚虚地落在夜尊身上,渐渐变得复杂深沉,似有千百种情绪一闪而过。他轻轻扯动一下嘴角,声音干涩沙哑:“你恨的人是我,冲我来就好,放过其他人。”
夜尊闻言大笑不止,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想保其他人?我看见你这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就恶心!你不是在乎特调处那帮人吗?我会一个一个把他们都杀光。还有那个赵云澜,我要把他留到最后,让你亲眼看看我是怎么弄死他的!”
站在旁边垂首待命的摄政官,闻言浑身一哆嗦,想夜尊这个哥哥控大概是已经吃飞醋吃到变态了。
沈巍不出意外地被激怒了,整个身体奋力地想要挣脱锁链,额角的青筋暴起,悲怒交加地喊道:“混账东西!不许你动他!你听到没有!”因愤怒而弓起的身体受铁链的禁锢而弹回,撞在铜柱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夜尊瞳孔骤然一缩,可是当看到沈巍眼中真实地痛苦与绝望,那只酝酿着耳光的右手不自觉地松弛了下来,心中一片灰寂。
这时,旁边巡逻队的一个头目狗腿地凑上来,低头拱手道:“老板,此人顽固不化,竟敢对您口出狂言,嚣张以极,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不知道这天下的主人是谁!”
夜尊瞥了他一眼,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不如让小人替您好好教训他!”说着给旁边一个巡逻队员使了个脸色,后者端来了一个炭盆,里面插了一把通红的烙铁。一面谄媚地望向他的主子。
夜尊看到炭盆停顿了一秒,继而猛一挥袖子掀翻了炭盆,里面的火炭悉数向巡逻队头目扑去。那头目来不及躲闪,被烫得满地打滚。夜尊一脚踩上他胸前,俯下脸,声音比脸上那张面具更狰狞:“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沈巍的主意?谁要是动他一根头发,我让他死无全尸。”说着直起腰,环视四周,冷冷道:“你们都听见了吧?”四下里齐声称是。
夜尊再一次转向沈巍,嘴角邪魅一扬:“哥哥,别担心,我不会那么快让赵云澜死的,我要先拿到镇魂灯。”
2.
沈巍刚刚那一下撞得不轻,再加上怒急攻心,生生呕出一口血来,他骨节修长的双手死死地抠在铜柱上,在铜柱表面留下一道道划痕。
夜尊本转身欲走,见状忙伸手在空中轻轻一拂,沈巍身上的铁链便立时如枯萎的藤蔓般散落一地。而没有了铁链的固定,沈巍也急速向地面坠去。在堪堪落地的瞬间,夜尊上前一步轻巧地将沈巍拦腰接住。四目相交的一瞬,沈巍看到面具下那双熟悉的眼睛依旧像小时候那样清澈透明,里面透出的担心竟然毫无遮掩。
然而夜尊只错神了一秒,随即别过脸去,面无表情地抱着沈巍大步走到屏风后,将他安置在地君椅上。确定沈巍无大碍后,俯在他耳边低声轻笑道:“哥哥就在此静候佳音吧。”又在沈巍后颈画了一道安神符,才转身离开。
“弟弟......”沈巍缓缓开口。
夜尊闻言脚步一顿,“嗯?”
“收手吧,这不是你想要的,别再滥杀无辜。”
夜尊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乐不可支,沈巍看到他修长单薄的背影跟着晃了两晃,“哈哈哈,这不是我想要的?好像你多了解我。告诉你,统治地海两星、睥睨天下,就是我想要的,因为我受够了做阶下囚!”
沈巍还想再说什么,被夜尊一扬手制止了:“好了!说了你也不会懂,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别想着逃跑,否则恐怕连赵云澜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说罢便消失在一团黑雾之中。
沈巍望着夜尊消失的方向久久地出神。他从未感到自己如此失败,眼看着弟弟在对自己的恨意中一步步走上绝路,眼看着天下苍生要在他手中生灵涂炭,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命运啊,真会跟他开玩笑,让他一出生就父母双亡,十岁上又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弟弟,若干年后重逢,却又被他认作不共戴天的仇人。
如今,难道连这世上仅存的知己赵云澜,他都保不住了吗?沈巍的眉头不知何时紧紧蹙了起来。
3.
赵云澜与郭长城刚进入地星,就被一拨埋伏在四周的巡逻队包抄了。赵云澜将小郭护在身后,一枪一个,片刻间便撂倒了七八个地星人,本来他的身手就非常人可比,移步换形间又用长腿扫倒一片。抱着装圣器袋子的小郭,依旧哆哆嗦嗦地握着那根电火花四射的防狼棒,提防着不让任何人靠近他三米之内。
就在赵云澜干掉最后一个地星人,掸手理袖子时,郭长城抱了圣器一声不吭地向前走去,赵云澜叫了他两声,他都像没听见一样。赵云澜刚觉得不对劲,前面的一个街角就转出一个人来。那人一袭白衣,灰白的长发随意绾在脑后,一张金色面具将脸遮住大半,气度翩然出尘,似从画中走出。正是夜尊本人。
赵云澜眼睛眯了眯,心想,不愧是沈教授的弟弟,只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就见郭长城走到夜尊面前站定,双手将圣器捧上。
夜尊拎过装圣器的袋子,走到赵云澜面前,哂笑道,“令主大人,多谢你帮我集齐四件圣器,何不到地君殿一叙?”
“沈巍呢?”赵云澜直奔主题,似乎对圣器被抢去丝毫不为所动。
夜尊玩味地将赵云澜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你们倒是‘兄弟情深’,昆仑转世说到底也不过就是这个么凡夫俗子,真不明白沈巍看上了你哪里?”
“你这种丧心病狂的人当然不会理解,你到底把沈巍怎么样了?”赵云澜这个急脾气平生最讨厌磨磨唧唧的人。
“想见沈巍就跟我走,不过,也由不得你。”说着,手腕一翻,一团绳子便向赵云澜飞去,眨眼间便将他绑了个结实。
郭长城走过去牵起绳头,夜尊意念一动,三人便消失在了尸体横陈的地星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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