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六] 安然无恙

[连载六] 安然无恙

天亮了，唯安才意识到自己一夜没睡。

他摇头，想甩掉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那个念头变得清晰而坚定——他要去找宇哥。

宇哥大名齐宇歌，高富帅占了高帅两项，而那项被很多女孩看得很重的富，也被他的套路和甜言蜜语遮盖了。

在唯安等人整天打游戏，看岛国电影时，宇哥喷着古龙香水，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在各大酒吧游走，寻找猎物。

很多小学妹被他的外表吸引，大喊男神，偷偷往他的游泳衣柜里塞情书，在他路过时送巧克力。但他从来不在学校里找女友。他的解释是“没有魅力”。

唯安不知道，他指的是学校里的女孩没有魅力，还是那些单纯的女孩衬托不了他的魅力。

唯安迈出校门时，卖书的李老头刚刚支好书摊，热情地跟她打招呼，脸上的褶皱荡漾开来。

人和人相遇中，有许多的东西承接着那些缘分，将各自的故事缠绕在一起，衍生出新的故事。他和老李头是通过一本难找的书的牵扯，而认识宇哥，则是通过一个叫做“智”的网站。

宇哥发表了一篇名为《你绝对不知道的十七个泡妞技巧》的文章，获得了不少赞赏和点赞。

在一堆夸奖的评论中，那条干脆简洁的“花言巧语的假大空，亲试无效”评论格外扎眼。

唯安没有试过那些方法，但隔着屏幕，他缓缓释放着自己的嫉妒。

没想到齐宇歌竟然回复了:“哥们，你是刚问了你的右手吗？”

唯安内心的火焰被点燃，两人开始论战。

论战的结果是，唯安被宇哥的智慧和经验折服，当然后者更为重要。宇哥又收获了一枚粉丝，一枚本校的，可以提供特殊光盘和拿外卖取快递的粉丝。

唯安对待宇哥，就像是学生对待老师，带着一些崇拜，一些嫉妒，一些期待。

他也幻想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填补满是破洞的苍白大学时光。

宇哥会不会帮他，唯安心里没底，虽然唯安代替他，陪着一个女孩去打过胎，给他买过很多次的早饭，替他考过一科高数。

宇哥说过要请他吃饭，也说过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可是不论什么，他从来没有兑现过。

唯安想，或许是他跟太多人许下过承诺了。许多女孩在他用语言编织的宫殿中扮演着公主，在他温柔的眼神里，幻想着沾着蜜汁的未来。

阳光妩媚，在裸露的树枝上镀上一层银光。天空挂着零零星星的几片云彩，没有一丝风。

宇哥的出租房很破旧，门是木头的，墙壁是裸露的红砖。即使学校位于如此偏僻的地方，这片小平房也仍然让人察觉到格格不入。宇哥说租住在这里是为了方便带女生回来，但唯安猜测，宇哥是为了节省住宿费用，他们这种三流大学，不光学费贵，连住宿费都比普通的大学贵上几倍。

宇哥最开始出泡妞秘籍，也是为了挣点小钱，正因如此，才会对毁他声誉和生意的唯安那么在意。

门没关，唯安一推就开了，出租房里满是奇怪的味道，唯安揉了一下鼻子。

地上堆满了衣服，一条黑色的内裤放在入口处，被子几近掉到地上，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宇哥穿着一件白色背心，头发乱成一团，目不转睛地打着游戏。尽管周围杂乱不堪，电脑桌上却摆列整齐，桌面铺着素净的厚桌布，旁边放着一个烟灰缸，一面大镜子，甚至，整齐地码放着几本书。这是他写作以及视频聊天的地方。

齐哥说过的，泡妞是个正经活，必须扫清一切障碍。

“安子，你来了啊。给哥带有什么好光盘没有。”宇哥没有回头，唯安知道他早已通过旁边的镜子看到了自己。

“我……我忘带了。”唯安懊悔，要是带张新出的光盘，说不定会更顺利。

“那你找我干嘛，大清早的。 ”宇哥游戏上的角色死掉了，转过身来。

“我想……想请你帮忙……”像是做错事似的，唯安低下了头。

“有什么不好意思，想说啥尽管说。哥们罩着你。”

“我想追白冉冉。”唯安硬着头皮，一口气说了出来。

宇哥半响没有出声，唯安有些慌了。

“你小子是想我帮你？”齐哥从旁边的烟盒抽出一根烟。

唯安赶紧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把火凑上去。露出那种卑躬屈膝的笑容。

“嗯……”唯安犹豫地拉长话音，却捣蒜似的点头。

“有什么好处吗？”

“每天帮你送早饭。”唯安信誓旦旦。

“几顿饭就打发老子了？”

“午饭晚饭我都包了。”唯安一狠心。

“成交。”宇哥眯着眼，吐出一串烟圈。

“先从形象做起，没有丑男，只有不在乎形象的屌丝。”宇哥拿起钥匙，拉着唯安出了门。

“衬衫不太适合我吧，我脖子短。”唯安努力把脖子拉长。

“白冉冉学美术，爱好看书，属于文艺类女生，吸引这类女生最佳搭配是白衬衫。”宇哥说。

唯安从试衣间换下衣服，拉着宇哥往外走。

“不合适吗？”宇哥问。

“刚才我在试衣间里看了下吊牌，我天，一件衬衫一百七，够我买一身衣服了。你带我来的是什么地方啊，咱们换一家吧，我知道有个地方，衣服又结实又便宜。”唯安解释。

“连身衣服都舍不得了，还想追白冉冉？”宇哥比唯安高半个头，有种居高临下的威严感。

“我买。”唯安咽了下口水，掏出钱包。

忙活了一个上午。宇哥把唯安里里外外翻新了。

当然，也把唯安的钱包掏空了。

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唯安有些忐忑。宇哥又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秘诀。唯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明天咱们去制造第一次遇见。记住我今天说的，保证没问题。”在学校门口，两人分离。

宇哥走向他的出租屋，唯安却没有回学校，转身叫了一辆出租车。

“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如烟看到唯安，跟见了鬼似的。

“低调低调。”唯安按住她。

“你喷了多少香水，熏死我了。”如烟一边后退一边拿手扇着风。

“好闻吗？”唯安又凑近了一点。一脸期待。

“你这是抽什么风？”

“没什么，这不找工作嘛。”唯安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谎。

“对了，面试怎么样了，快递公司那个。”

“到现在也没收到通知，估计被刷了。”唯安昂着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抹了太多发胶的头发亮的发光。

“别难过啊，一破快递公司，咱还看不上人家呢。”如烟一眼看穿唯安的伪装。“这次打扮这么帅，哪家公司不抢着要你。”

“希望是吧。”唯安再次勾起嘴角，这次是真心笑了。就像小时候，无论多少人欺负他，说他像个小女孩一样又矮又怂，如烟都会站在他身边，从拳头封住那些无意中伤的嘴。

“如烟，你准备一直留在天津吗？”明明是挽留的话，唯安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说得跟赶人家走似的。

“再待一阵子吧，等他们完成婚礼。我现在回去，多碍眼。”如烟说。

“有事找我……我，我立马到。”

“那，阿童木，你帮我一个忙吧。”如烟缓缓说道。

华灯初上，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恋人在喷泉下接吻。

“咚”

唯安听到了信封撞击到邮筒底的声音。

他很想问，收信人“张默”是谁，为什么不打电话而选择写信，为什么需要他写信封上的地址，为什么需要他来寄出。

但所有的疑惑在如烟眼神里的悲伤里融化了，唯安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没有生气的如烟，就像一只奄奄一息的猫，费力地试图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