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路上看到废品回收站的人在分拣刚收回来的废品,有两个大麻袋,一个麻袋里倒出来很多画册,一个麻袋里掏出来很多成卷的宣纸。回收站的人随便打开几卷,是很多张形态各异的富贵牡丹的国画。我只是路过,瞥了几眼,看不清细节,但猛的一看画得还不错,属于装裱一下可以挂墙上那种水平。这一大麻袋画在宣纸上的牡丹,估计是哪个业余爱好者长年练画的积累,却不知道为什么都当作废品卖掉了。是他自己卖的?还是……人不在了,家属给卖掉了?
我想起有一次朋友跟我说,你那些左手书,以后怎么办?一定让心心给你保管好啊!
我一直觉得这一天还远,还远远不到考虑这件事的时候,但也正因为还远,等真到了那一天,我攒的左手书会更多。我的左手书目前写到了1500多天,放在一起不多,也就占了一个抽屉吧。以后呢,也许两个抽屉、三个抽屉……我自己对这些纸张敝帚自珍,舍不得处理它们。我想,我走了以后,心心应该也不会忍心处理掉它们,我如果留了话,她还会替我好好保管。但是,再以后呢。我的这些纸张终究有一天会对其他人不再有任何意义,会有被处理掉的一天。
我想到我爸爸,他最后生病的那一年,把他年轻时候的经历和他写的一些诗都整理了出来,希望能给自己出一本回忆录。他的诗带着浓重的那个年代的风格,他的经历也没有独特和传奇的地方,但这些他一字一字写在稿纸上的内容,对他自己有着特殊的意义。而这份手稿,对我也有着特殊的意义。
心心在看到这份手稿的时候,她知道这手稿对我的意义,所以她会小心地、尊重地看待这份手稿,她更多的是的对姥爷那个年代的新奇。姥爷走的时候她还很小,她对姥爷没有什么印象,她于姥爷的亲近感更多地来自于妈妈和姥爷的关系。将来某一天我走了,姥爷于她就又远了一层。
也许有一天,她会对自己的祖辈有了兴趣,对自己生命的来路有了兴趣(就像我在中年之后的某一天,对我的姥姥和姥爷的历史感兴趣),她会重新翻看姥爷的这些手稿,那时候,她不止是新奇,而会有更多、更深刻的感觉。
但是,心心的下一代呢?(有没有下一代还不知道呢)
有些事想着想着就想多了,所谓的身外之物,不仅是指财物,也是指我们珍爱的这些对自己有意义的物品。虽然都说身外之物要懂得放下,一切不过过眼云烟,但是我希望自己在的时候,还是能好好珍惜这些对自己有意义的物品;我走了之后,那就不操心了吧,我自己已经成了过眼云烟,这些我珍爱的东西,也就和我一起化为云烟吧。我的珍爱之物,我的后人在意也好,不在意也好,我就不在意了。
(其实这篇文章最好配上我爸爸手稿的照片和我左手书的照片,但是爸爸的手稿被收在箱子里很不好拿,所以我的左手书也就不放照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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