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姥姥

晚上，和远在新疆的妈妈视频，妈妈没有在家。小外甥女月月接了电话。月月是个很活泼可爱的快要十岁的小女孩儿，上小学三年级啦！胖乎乎的，小嘴巴拉巴拉的，能一直说个不停。

“姨妈，姥姥没有在家，和姥爷一起出门去了！”小家伙貌似很开心一个人在家？

我问他们干什么去了？

“唉！姥爷最听话啦！姥姥让姥爷去捡纸箱子，姥爷就去了。姥姥还不放心一起去监工啦！”这么小年纪就唉声叹气的，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噢，为什么姥爷最听话？我还以为月月最听话呢。”我故作疑惑的问她。

“姥姥是我们家的‘太上皇’啊，我们都要听她的。谁不听就要被她巴拉巴拉巴拉的说的。姥姥会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把所有的事都翻来覆去的说个不停。比如‘我天天管你们吃，天天给你们洗衣服，你们还不听我的话，你们都没有良心……’ ，要么就是‘我这一辈子养大了你妈还得再养活你、伺候你，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还不听话……’姨妈，你说我过的苦不苦？”好吧，还真是苦大仇深。

我笑着说：“月月你不知道吧，别看姨妈离那么远，其实姨妈也要听姥姥的话，姥姥的话在哪里都是圣旨啊！”

“真的吗？不可能啊，姥姥每次都夸你。说你最能干、最让人省心啦！”月月很不理解。

“为什么姥姥总是夸我呢？那还不是因为我听话呀！和姥姥相处只有一个秘方就是听话。姥姥怎么说你就怎么听，她又不会害你，对不对？”哄小孩，其实我不太擅长啊。

“可是姥爷这么大年纪啦，为什么也那么听话？姥姥让他去捡纸箱子卖，说卖了废品的钱可以买菜。可是家里又不缺买菜的钱，为什么一定要让姥爷去捡废品呢？多丢人呀，我怕老爷不好意思啊。”这小家伙，一直和姥爷是一派的，因为姥爷特别宠她，她想吃什么就给她做什么。

“姥姥一辈子勤俭节约惯了，总是闲不住的。看着废品堆在那儿，就像看见了一只金蛋，总想要把它变成钱，给你们买点好吃的。这也是劳动人民的美好品德吧。每次让姥爷去捡废品的时候，姥姥不是也去了吗？她也是心疼姥爷，怕姥爷一个人不好意思啦！”

“是真的吗？可是为什么每次我都觉得姥姥好凶，我们几个什么都要听她的。好像她是太上皇，我们都是她的仆人。她分配给我们什么任务，我们都得按要求去干。”月月还小，不理解是正常的。我开着玩笑哄她去写作业了。

为什么我没有像别人一样，去反对我的爸爸妈妈捡废品？不是我不孝顺。是因为我理解我的妈妈。

我的妈妈一直是一家之主——这是我们家和别人家最不同的地方。爸爸身体很不好啊，常年在外治病。妈妈总是捡着最苦最累最重的活干，就这样咬着牙供我和妹妹都上完了大学，成了我们那个县城唯一的一家两个大学生的家庭。

妈妈原来是当过老师的，她的字写的非常好。可是后来为了养家，她去建筑工地上搬砖和泥推小车；去膨润土厂装袋子，十个手指头的指甲盖儿全部都被腐蚀都掉了下来，每天回家，我都帮她把包的像面包似的手指上的布揭下来，重新清洗上药。每一次我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最难的时候，我和妈妈去找我爸爸单位的领导，跪在人家家里，希望能借点钱给爸爸做手术。结果那个心术不正的领导提出了恶心的要求。我当时像一只小豹子似的冲上去，真希望自己能拿刀砍了他。妈妈把我拉回了家，什么也没有说，然后走街串巷借来钱去给爸爸看病。

也是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妈妈被迫把我送到爷爷奶奶开的饭店，去当小服务员。本来我以为我的秘密也就这样了。结果开学的时候，妈妈还是顶着奶奶的痛骂，把我叫了回来，让我继续去上学。她也咬着牙，忍着浑身的伤痛，继续到处找最挣钱的工作。那些工作一般只要壮劳力。所以妈妈就像一个男人，在外奔波养家，在内当家做主。

就这样。等我上班以后，家里头。多多少少宽裕了一些。爸爸的身体也好了些。可是妈妈的身体开始出现了腰疼腿疼。关节疼的很多问题。慢慢的他也不能干太重的活儿啦。就自己开了一个小卖部。什么挣钱卖什么，除了出门进货，从来没有休息过一天。

这就是我的妈妈。一辈子贫穷这柄利剑，高悬在她的头顶。她咬着牙什么也不说，弯着腰奋斗了一辈子。终于退休了。又开始。为妹妹和小侄女服务。又是买菜做饭又是接送孩子，又是洗衣服打扫卫生，将近70了，除了那一年做手术的躺在病床上的那几天，她几乎从来没有休息过。

不是她把钱看的多重，只是她想把能抓出的钱都挣在手里；只是她想用她仅剩不多的力量，多挣点儿钱给孩子们多一点稳固和依靠。

所以，任何时候，我都心疼我的妈妈，我都愿意听她的话，我都愿意把她当我的“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