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初雪

天空从昨天到今天一直灰蒙蒙的，阴沉着脸，佝偻着精神，仿佛在年关将至时仍未讨薪成功的异乡人，既气恼欠债方的吝啬无情，又怀揣着归家的急切，还面临囊中羞涩的窘迫。我们的心情，像极了这阴郁茫茫的天气。

自前两天看天气预报，得知本地将有一场雪降临，沉郁了一冬的情绪像厚厚的云层开始松动，终于有光线隐隐照进来。从昨天到今天，无数次探头望向窗外，满怀期待着，倘若下雪了，说什么也要去雪地里走走。走着走着就白了头，何止是浪漫啊，简直是天空降下的福祉，命运格外的恩赐。

今冬这一场雪，我们已等待了太久太久。作为一个塞北人，只能在回忆里寻找雪花的踪迹，这是何等残忍的事情啊。而塞北的雪，为了这一次的归乡，一定也跋涉了太久太久。

半下午，抬头看见天空中纷纷扬扬，终于降下了雪花。奔到窗前，恨不得多长两只眼睛，把这雪景贪婪地看个够。雪屑纷飞，轻薄而密集，半空中仿佛有无数只洁白的蝴蝶扇动着翅膀追逐飞舞，它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而成群结伴，忽而翩翩单飞。无数只蝴蝶降落在窗台上、屋顶上、路边停驻的汽车上，还有无数只蝴蝶降落在冬青的枝叶上，枯瘦的枝桠上和冷凉的地面上。一会儿的功夫，地面便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白雪。

山高水远路遥马急的行程，终究挡不住这一场久别重逢的热切啊。整整一个冬天未曾谋面，我们的渴望，我们的焦灼，我们干旱病愈的身体，急需这一场雪的滋润，平复相思成疾的苦闷。下吧下吧，不嫌白雪归乡晚，千里铺陈慰穷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