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颠簸的生活,也要闪亮地过。
——《我的阿勒泰》
老姐的菜园,是闲暇时光顾得最多的地方。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她的菜园青黄白紫无缝连接,各种蔬菜和瓜类应有尽有,去年还增加了新品种向日葵。
去她的菜园走走蹲蹲,捏捏和摸摸,红色的泥土散发出皈依大地的宁静之音,令人身心舒畅。
离开时再顺带摘上一袋子菜,精神物质都有收获。有时跟她打个招呼,有时直接发张图片给她,她立刻就有种自己的作品被别人赏识的兴奋感。
土地的情怀根植于绝大多数中国人的心里。
虽然自己没有像祖辈那样对土地有着深深的眷恋,也没有像诗人艾青那种热泪盈眶的热爱,但走进菜园,那种精神上的放空和心里的满足感是油然而生的。
人是环境的产物,我们需要来自大自然的召唤和净化,只是深浅程度不同。有的人深耕其中自得其乐,有的人浅尝辄止照样满足。
比如自己,虽喜欢田园生活,却不喜去种。相对而言,老姐是行动派,我则是精神享乐者。
提到田园生活,自然地会想到“古今隐逸诗人之宗”陶渊明,想到他脍炙人口的名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一份超然,两份豁达。
是历经生活的痛感之后重新诠释人生的感性表达。
陶渊明生在晋朝和宋朝易代之际。先后担任过江洲祭旗、镇军参军、彭泽令等官职。
生在朝夕之间就必须更改信仰的时代,是一代人的悲剧。比如李清照前期的词作多写闺情相思,南渡后则侧重表现身世之感和故国之思。
陶渊明也处在这样的节点上。
因为不满当时的政治黑暗、官场腐败和门阀制度,深感寄迹官场违背自己本性,便在四十一岁那年弃官归隐,至此终生躬耕田亩。也因此留下了大量的田园诗。
陶渊明的诗总体上传达出一种平淡自然、安适悠闲的韵调。
《归园田居》中: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田园美好的风光尽收诗人的眼底。
先从近景的静态的树,到抬眼望出去的动态的炊烟、狗吠、鸡鸣。
这样的动静结合,我们的眼前就展现出了一副农村田园自然风光,也体会到作者回归田园的欣喜之情。
再有《归去来兮词辞》中:
……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依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
特别喜欢读这里,抑扬顿挫节奏舒适,诗人归田之后悠然自得的乐趣快要溢出文字。
然而,且住!
这里不过是诗人想像而已,呵呵,有趣吧。
诗人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还在彭泽,不过,迫切归隐的赤子之心颇显得幼稚和可爱,跟我们一样。
也可以想像,当时的社会环境对诗人来说是怎样的桎梏,犹如镣铐一般束缚住了作者的身心。
其实,我们念念不忘他的诗,是佩服他那种对于不喜欢的生活勇于拂袖而去的洒脱。
而我们很多时候都做不到、放不下,离不开也走不了。
那么,陶渊明就没有抱负了吗?他一心要逃离的社会政治就被彻底忘怀了吗?
没有。
他还写了《咏荆轲》:
……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饮饯易水上,四座列群英。渐离击悲筑,宋意唱高声。萧萧哀风逝,澹澹寒波生。商音更流涕,羽奏壮士惊……
此诗一改前面的平和与平淡,叙述荆轲刺秦王的历史事件,尽显豪放与刚毅,悲壮与激愤之情激荡在诗人心中,表达了他憎恶暴君的抗争精神。
这样的陶渊明有血有肉,有家国情怀,更立体丰满,既有男子担当的热血气概,亦有退却后坦然豁达的安之若素。
不过话说回来,在印象中,除了高适(当然不止),好像其余的诗人大都在“诗里谈兵”。他们想像着自己披上铠甲,战场上高歌猛进,而后刀剑入鞘凯旋而归。
这是文人的笔刀吧。也许仅此而已。历来文人孱弱,不能身先士卒,也只能在字里行间发泄一通了。
当然,陶渊明的诗也随处可见文人的通病——清高。比如《归园田居》的第一句: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再如《归去来兮辞》中: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菊与松都是正直高洁的象征,诗人以此表明心迹,彰显自己的生命姿态。
陶渊明是田园诗的鼻祖。不过也是当时环境的逼就,诗人满腔的热血无处效力,对仕途彻底死心之后的急流勇退,再躬身淡然于田园之间,也为我们探索生命的宽度和深度提供了摹本。
“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姑且随着自然的变化了此终生,抱定乐天之命的想法,还有什么疑虑的呢?”
这是诗人的精神境界。“陶渊明”这三个字已成为超然豁达的寓指。
年少的我们总是追逐诗和远方,其实,历尽千帆之后发觉,真正的诗意,就在我们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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