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于眼前的苟且,不如在诗词中流连心灵的远方。
对于历代宦官,书籍记载中,有赵高指鹿为马,魏忠贤迫害忠良。各影视剧作中,也是极尽丑化,个个面目狰狞,心态扭曲。
因此,一直以来,我感觉宦官都是粗鄙恶俗之人。偶然的机会,读到高力士的一首五言绝句,让我对他产生了好奇。
当年,李白酒醉,应唐玄宗旨意,前去皇宫为杨贵妃作诗。唐玄宗见李白衣裳破烂,赐其衣物。李白因酒醉无法更换,便唤高力士为其脱靴。今天,品读高力士的《感巫州荠菜》,大家说说,按高力士的文采,是否够资格给“诗仙”李白脱靴?
感巫州荠菜
——高力士(唐代)
两京作斤卖,
五溪无人采。
夷夏虽有殊,
气味终不改。
作者高力士(684-762年),本名冯元一,唐朝有名的宦官。父亲冯君衡因罪被“裂于冠冕,籍殁其家”。年仅九岁的冯元一被送进宫,由高延福收为养子,于是改名高力士,受到女皇武则天的赏识。
后来因为帮助唐玄宗平定韦皇后和太平公主之乱,深得宠信,官至骠骑大将军,进开府仪同三司。
《感巫州荠菜》是高力士流放期间所作。
这首诗,短小浅显,却寓意深远;语言朴实,却处处匠心,通篇托物言志,表面是说荠菜,实际上句句都是在说自己。
我们都知道,荠菜是野菜,可以食用,荠菜饺子,清新爽口,绝对是一道美味。
唐肃宗时,高力士被流放到巫州(今湖南黔阳,唐属黔中道,地有五溪),看到山上有许多荠菜,可惜当地人并不知道荠菜如何食用,因此,感怀自己的境遇,作了《感巫州荠菜》。
“两京作斤卖”,是说自己在皇帝身边的时候,原来是上得了台面的。想当年,高力士是武则天、唐玄宗眼前红人,绝对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作斤卖”,太谦虚了。
“五溪无人采”,描述了流放巫州巨大的失落感。高力士被宠信的时候,谁不是对他阿谀奉承,竞相巴结?
哪曾想,唐肃宗执政,昔日“小弟”宦官李辅国得宠,唐肃宗想除去玄宗的臂膀,断绝玄宗与外界的联系,李辅国想巩固自己的地位,拔除高力士这枚眼中钉,于是,以“日与外人交通”为由诬告高力士,高力士流放巫州时,已是七十六岁高龄。
可以说,高力士是唐朝皇权争夺战的牺牲品,耄耋之年“无人采”,更被人踩。
“夷夏虽有殊”,形容自己如今的处境与昔日相差悬殊。“气味终不改”,表示自己虽然沦落如此,但是依旧不改对君王、对皇室的一片忠心。
这首诗用词方面,乍看来简单平实,细细品味,可感受到诗人的细致用心。“夷夏”对应“五溪”、“两京”,分别指偏远地区、少数民族地区,中原地区政治中心。“气味”紧扣“荠菜”,语言非常到位,全诗以物喻人,写作手法是很高明的。
北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黄庭坚《食笋诗》中道:“尚想高将军,五溪无人采。”黄庭坚对高力士的这首诗有记忆、有感触,不过,他把荠菜误记为笋了。可见,高力士的这首诗是深入人心,并能引起共鸣的。
就像,你看到瓜藤的时候,自然想到李贤的“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详见《这首唐诗记录了残害骨肉的历史,你知道〈七步诗〉,却不知道它!》);磨砚书写的时候,不禁道出王冕的“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看到锋刀利刃时,脱口吟诵郭震的“虽复尘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
中国诗词在表达上有一个好的传统,含蓄。比兴类比,托物言志,寥寥几句,胜过千言,这就是诗歌语言的魅力所在。
再吃荠菜饺子的时候,你会多一份感触和记忆,那是有关高力士的故事。
这首诗给我打开了一扇窗。
这是一扇好奇之窗,我开始饶有趣味地了解高力士的生平,他是什么人?怎样得宠?又怎样失宠?
这是一扇敬慕之窗,我看到那个遥远的时代,老人孩童善作诗,僧侣道长善作诗,画家歌者善作诗,宦官走卒善作诗,人人有“诗性”,处处有“诗意”。
在那个年代,能给“诗仙”李白脱靴的人,也是要拼才华的啊!
生活在科技高度发达现代的我们,敬慕那个年代,更期待一场“诗性的回归”!
舒芯 180612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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