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老五,所以我出生的时候,姥爷已经是“白须眉,仙风斑”。
那会记忆中是每周回一趟姥爷家.一层楼,楼南侧开了一个小菜园,种着一些小菜,绿油油的小葱,青白的小白菜。还有一棵小樱桃树,结出来的樱桃,是白色夹带着些许红色的那种,伸手摘下,手里捻捻,就放到嘴里吃了,那个甜滋滋的。现在独爱这种樱桃,也许爱的就是那时的幸福感。
姥爷睡在南屋,打开窗就是小院,一张双人床,一排箱子摞起来当作柜子。柜子之间的间隙做了一个暗格,挂上小布帘,里面就放着姥爷版的好吃的。
每次去了进门就喊“姥爷”,拐过走廊就看到姥爷在南屋的摇椅上闭目养神,消瘦的长腿,左腿搭在右腿膝盖上;右手里盘着银色金属的健身球。一身整洁的青灰色中山装,映着白中夹青丝的长眉毛。我最爱趁他睡着时候,摸摸那长长的眉毛,然后就会看到一只眼睛慢慢睁开看到我,被发现的我赶快跑到北屋,就会被妈妈训斥:不许揪姥爷眉毛。我一度很好奇,姥爷的眉毛怎么那么长呢,一边一根长到颧骨;耳朵也是我一只手那么大,摸起来又是那么硬硬的。
姥爷睁开眼,就把我从训斥中喊走:来来来,吃好吃喽。从他那小布帘里面摸出一个煮鸡蛋,然后又找出一个大碗,里面放上一些粉末,再用从红色的暖壶里倒进去开开的水,用姥爷的勺子搅啊搅啊,一会就变成了糊糊状,闻起来特别的香。我就跪在木头的板凳上,趴在柜面,吃着煮鸡蛋和碗里的糊糊。
每次吃的美味都不一样,后来才知道有时是油炒面,有时是麦乳精,有时是橘子汁,这是那个年代最好的副食品了。而姥爷居然也清晰的记得上次给我吃了什么,下次就要换上一种不一样的,不变的是那颗煮鸡蛋,那颗爱着我的心.
姥爷九十二岁走的,平静而安详,因为那一刻我们没有在身边,妈妈心里一直放不下,守孝三年,四季一身麻衣.前两天我们聊起了姥爷,还是满目的泪水:不舍得这闺女进少年宫吃苦,不舍得这闺女上山下乡遭罪,不舍得这闺女离家太远,就要留在身边.我问我妈:喜欢唱歌跳舞,但姥爷没让你继续,你怨么?我妈说:不怨,继续又怎样,你姥爷是真心疼我,都走了,我留下也是应该的。
三代人的回忆,三代人的爱,三代人的人生轨迹。我们坚持着自己的坚持,守护着我们彼此的链接,同时也会为爱的人放下自己的梦想。也许有不理解,有埋怨,有想要飞出窗外的冲动,有想摆脱现状一切的恼怒,“那又怎样”?人生一环,心无旁骛的来,身无旁骛的走,云云过眼,眼下执念着的,未必是真知;置若一旁的,未必就是无足轻重.
因缘和合,万物皆空,起心动念,知行合一。
(我很想念我的姥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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