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最后决定下毒。于是趁着下山销赃的机会,偷偷在黑市买了砒霜藏在身上。借着手下一个兄弟过生日的机会,傍晚时分摆下宴席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其实他早在酒菜之中下了砒霜,开席之时借口要上一趟厕所,走出饭厅来到山寨收藏金银财宝的库房,将那一箱箱的黄白之物细细盘点了一遍,又潜回自己房中换了一身黑衣,再用黑巾蒙面,拿了兵刃匕首,估计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蹑手蹑脚回到饭厅之中。
此时的饭厅已经是杯盘狼藉尸横遍地,有的面色青黑口吐白沫,有的七窍流血四肢扭曲,有的手按肚腹面目狰狞,两头蛇刘守一一上前查看,遇到有那尚未断气的,掏出匕首划破咽喉,任对方是气绝而亡。一番验看之后,独独就少了铁算盘朱远、九头鸟杜焕,也中暗道不妙,连忙四下里去寻找,功夫不大,就让他在山寨后面的小溪边找到了正喝水洗胃的二人。原来这二人也素来狡猾多疑,刘守想杀人灭口全身而退,嘴上虽然没有走漏风声,但这人一旦做贼必然心虚,言谈举止就与平日有些差异,这些异常就让二人有了怀疑,虽然不知道刘守打的什么算盘,但却比以前多了几分警惕。适才反应慢了片刻,酒也喝了点是菜也吃了些,等到有那贪吃的喽啰毒性发作,两个人心道不好,互相对视一眼,急忙奔向后面的小溪,一则是为了洗胃解毒,二则是为了避难。倘若留在寨中,实在是太过凶险,谁知道幕后黑手何时就会突然发难。
正自灌了些水强行催吐,忽觉身后有异。两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正持刀扑来。话说这两头蛇刘守就如鬼魅幽灵一般,从饭厅到溪边,从杀人到追踪,一直是悄无声息,没有半句言语,为得就是不露行藏,哪怕就是这些人死后变作厉鬼,也让他们无迹可寻。此刻,他一步步逼近自己的最后两个猎物。
“是刘老大吧,”铁算盘朱远试探着问道,“昔日范蠡有言,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只可与之共患难,不可与之共富贵。自古以来,居上位者多有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之举,真是没想到,刘老大虽然栖身绿林,竟也知道效法汉高祖、朱洪武,我们兄弟真是佩服!”朱远在溪边自说自话,对面那黑衣人却不为所动,宛如勾魂使者索命无常,举着一口寒光闪闪的朴刀,一步步逼来。
二人有毒在身,知道今日是凶多吉少,互相看了一眼,“分头跑”,九头鸟杜焕发一声喊,朝着东南方向而去,铁算盘朱远则向着东北而去,皆是下山的方向。刘守知道今天恐怕难以将此二人一网打尽,只能拣了东北方追杀朱远而去……良久之后,拖着一具死尸回到山寨。盘点金银,整理尸首,牵来山寨中的马车,分批将死尸拉到他们平日里杀人埋尸的地方,这里早有挖好的大坑,一古脑将二三十具尸首丢进坑中,填土把这大坑平了,再把一箱箱金银财宝搬上马车,沐浴更衣收拾停当,在山寨各处放一把火,趁着夜色的掩护下山而去。从此改头换面,世间再无剪径杀人的两头蛇刘守,却多了一个为富不仁的刘员外。只是这么多年来,刘员外始终有一块心病,那就是当年逃脱的九头鸟杜焕。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报今生报来世。死里逃生的杜焕后来又偷偷摸回山寨,只看到一片残垣断壁破屋烂瓦。心中虽然怀疑这一切都是刘守所为,奈何人去屋焚,死无对证。至此流落江湖,漂泊四方,二十年时光一晃而过。仗着头脑灵活又颇有些手段,也混成了一个家资不菲的行商,带着手下的马队贩卖东西特产南北货。这一天,就来到了青溪镇,二十年光阴荏苒,两个人皆比以前富态了不少,再加上改头换面,身上早已没了当年的匪气,无论衣着气质还是体态容颜,都已不复当年景象。况且这刘员外为了不暴露行藏,二十年来一直是深居简出,按理也不会有事。
奈何人要倒霉,喝口凉水它也塞牙,该到了遭报应的时候。刘员外再小心,可架不住有个败家儿子讨债鬼,吃喝嫖赌抽那是五毒俱全。赌输了钱,他知道不能管爹妈要,因为要也不给啊。于是他就去偷,偷谁呢?谁有钱偷谁呗!青溪镇上,就数他爹刘员外有钱,他知道他爹有个藏宝库,里面堆了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这藏宝库的入口,就在他家书房的一块方砖之下。于是半夜三更借着起夜,偷偷摸摸进到书房,搬起方砖拉开铁板,下到藏宝库中拿了一些金银珠宝,再把书房恢复成原来模样,回屋藏好东西接着睡觉。
第二天拿着偷来的东西再去赌博,好巧不巧,他偷出的东西中就有一块手掌心大小的金牌,这金牌长方形,正面被人铸造成了一个算盘的图案,背面刻着天干地支,正是当年铁算盘朱远的随身之物。这刘公子赌运不济,很快就将所带金银连同这块金牌一并输光。赢了金牌的这人偏偏正好跟杜焕有生意往来,知道杜焕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就拿出金牌请杜焕给参详一下。杜焕一见此物,心中大骇,面上却不动声色,几句话就套出这乃是青溪巨富刘员外家里的东西。
“刘员外”,杜焕在心里一连念了好几声,青溪巨富–与自己年龄差不多–姓刘–二十年前回到青溪–有朱远的随身之物–深居简出,所有的线索加起来,都指向了一个人,当年的绿林大盗两头蛇刘守,“看来是不会错了,刘守啊刘守,你让我找得好苦!”之后确认身份,买凶杀人,不在话下。不想那几个杀手在做又一桩买卖时,被官府拿了个正着。一番严刑拷打,将杜焕买凶杀人的事儿也给供了出来。杜焕归案,此案至此真相大白。
有人问,为什么杀手灭了刘员外满门,独独那刘公子还有一口气在。有那明白此中玄机的人就说了,当日刘守杀了铁算盘朱远,却将他的随身信物留下,那朱远的魂魄转世投胎,化身成刘公子前来讨债,吃喝嫖赌抽,就是为了拿回被刘守独吞的金银财宝。他是铁算盘转世,自然对自己前世的随身信物感到亲切,于是在偷金银时,鬼使神差拿走了金牌。至于其他人都死了,独他还有一息尚存,恐怕是要留在阳间继续收债,毕竟刘员外的诺大家产,他还没有败光不是。
只是后来他醒则醒了,却变得痴痴呆呆,家产自此落入那小媳妇手中掌管。数年后的一天,这痴痴呆呆的刘公子出外游玩失足落水,竟淹死在青溪河中。再后来,那小媳妇招了个上门女婿,刘府的门楣自此改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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