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梦》前朝异

    “ 茫茫天地，不知所之。日月循环，周而复始。”——《推背图》第一象甲子乾下乾上乾

    当袁天罡醒来时，外面的喧闹声已经渐渐平息，此刻，他正靠窝在一张精致的胡床上，嘴角隐隐还有一丝咸腥味。他苦笑了一声，摇摇脑袋撑起身子去找水喝。这时，突然走进一名龙武军，略带轻蔑但仍不失表面礼节地稍一拱手说道：“袁县令，帝曰汝醒则召汝觐，万备则随吾去。”袁天罡摸着脑袋，根本没有理会这名高大魁梧地皇家禁军，只是一味地要水喝。龙武军首领耸动了一下眉头，还是耐着性子吩咐下人取了一壶玉泉来。看着这个疯人如饿狗般舔舐着壶中的水，他厌恶地呵斥着：“此乃皇宫，汝所饮乃皇家玉泉，竟如此狼狈不堪，真当曳杀！”这个疯老头确不予置喙。待饮饱后，整理好自己的衣容，才对焦急的将军说道：“皇泉不过如此，我饮之最美水为涧之溪，吾所去之地所见之人君永思之不得。故请君缄口，带我面君上乎。”这名心高气傲的将士竟然被噎了回去，正想拔剑发作，陡然想到皇命在上，不敢耽搁，便怒吼一声随我来，大步流星地踏了出去。袁天罡不紧不慢，略施一法，腾空跟了过去。

    大明宫殿外，李世民负手伫立着望向远方，身后一大群文武百官颔首而立。太乐鼓吹署乐正正在调试胡商送来的精美西胡乐器。下面还有一些侍卫调教着刚从南诏国进贡来的孔雀。人们一直坚信这是凤凰，不断地在李世民身后溜须拍马。李渊刚刚驾崩，按理说这是整个大唐的国殇，应请礼部全权去准备操办丧事，而此刻的大明宫却是一副喜气洋洋的场景。如今这位大唐主人的脸庞上只充斥着冷峻，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十月的长安，秋风已经非常萧瑟了，可是皇帝就这样像根柱子似的站在殿外，大臣们也不敢多言，只能畏畏缩缩地陪立于寒风中。终于，这样令人窒息的氛围被一声浑厚的嗓音打破，“陛下，人来了。”众人全都恭敬地转身拱手示礼，唐太宗也犹如大梦初醒，赶紧回过神来快步走向台阶下。袁天罡双目紧闭，直至快飘到天子跟前了，才悠然挥手，从半空落下，走向李世民。龙武将领单膝下跪向皇帝行礼，而袁天罡则叉手站定，只轻语道：“陛下。”龙武将领实在忍无可忍，正欲怒斥无礼，只见李世民迎上前拱手道：“袁天师，朕可恭候你多时了。”龙武军愣住，还没等他起身，皇帝就和那个疯老头走了上去。留下可怜的龙武军，跪在秋风中凌乱。

    “陛下，贫道一路走来，宫内气宇轩昂，令我益骄。贫道闻之大明宫始建一年有余，是为固我大唐龙脉，耀我天子之势。贫道观之，大明宫占据龙首山最高端，九一高地乃龙首山主脉，龙头所在头高二十丈，陛下只需站在含元殿向南眺望，长安城可尽收陛下眼底。建此宫人甚哉！”李世民停下脚步，赞许地看着袁天罡，“大明宫乃司农少卿梁孝仁所建，为迎合皇礼，亦欲固皇威。此人精明能干，甚得朕心。不过朕从未尽望于长安，听天师之言，朕倒要一试。”袁天罡微微颔首作为回应。“天师可知为何取名为大明宫？”袁天罡早已知晓，但为给天子一些表现的机会，他便故作沉思状后摇头表示不解。“哈哈哈，朕本欲取名为永安宫，呼应国都长安，佑我大唐万世太平。可初建之时，下人们挖到一面铜镜，魏征那老朽却言此乃嬴政用于排除异己之镇国宝物，说它能照见人体五脏六腑，纤毫毕现。更能照清群臣奸诈，国运兴衰。他非命人将此镜高悬殿上，还因此让那帮文官们造了个叫什么‘明镜高悬’的词，后来传言甚剧，大臣们都说明镜护佑自然正大光明，为顺应天意因此都建议朕更名为大明宫。朕无意争执，就依那群无所事事的言官去吧。坏朕的雅兴，难道永安不比大明悦耳？朕从不轻信怪力乱神，子虚乌有之事……”袁天罡耐心地听完皇帝发完牢骚，见时辰不早，便上前一步拱手打断皇帝自顾自的喋喋不休：“陛下，该聊聊附魂之事了。”“哦！谓之谓也！朕几忘之矣老不死之事。父皇不死，朕一日不得安宁！他昏庸软弱，连传位于谁都犹豫不决，这大唐天子非朕不可，李元吉李建成何德何能之有？何况尚欲处处欺我；父皇溺于后宫，子嗣之事不闻不问，朝廷乱如麻，不皆朕之治者乎？朕乃天赐大唐之子，绝无非议！今朕只欲知天师在他魂魄里所见如何？有无亏负于朕之觉？速速皆告知于朕。”袁天罡快速整理了一下思绪，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对李世民说道："陛下，天凉了，注意龙体，我们进殿详谈，此事超于贫道所知，陛下不是不信怪力乱神之事哉？今贫道必使朕识之矣。”

    一阵应景的秋风恰巧刮过，刮来了深秋的凋敝，刮来了长安城的人间烟火，也刮来了许多无处安放的魂魄。

《异梦》前朝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