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只初夏,下午的日头却有些毒了,杨九一路随着“郭少爷”回家,汗水顺着后颈往下流。
倒是这身边这碧色长袍的漂亮男人,白皙面庞未见半分变化,依旧清爽俊逸,在扰攘的街头,似一枝不按时令生长的绿竹。
单是看着,便觉澄澈舒畅了许多。
“那个……郭少爷,咱都走了一个多时辰了,您家还有多远啊?”
“不远,西城郭宅,你该听说过吧?”
杨九细小的眼睛瞬间睁大,“您住西城!那咱现在怎么走到东城来了?”
憨货,当然是为了多和你走一会儿……
张筱春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故作神秘的凑近杨九的耳朵,“刚才不是说了,有人要偷袭我,所以咱们多绕点路,迷惑他们。”
这理由拙劣到让杨九无言以对,只以为郭家大少爷今日受了委屈,故而戏弄他撒撒气,也就不再多言,老老实实的陪着。
二人看见“郭宅”两个大字时,天已经擦黑了。
门前小童见了他们,低眉顺眼道:“您回来了。”
张筱春贴近小童,压低声音:“把大林和阿陶他们都给我塞到后庭不准出来。”
小童心照不宣,“您放心,九涵哥比您早了半步回来,已经提醒应当了。”
张筱春暗道懂事,转回头看着杨九,“走了半日,进来喝杯茶吧。”
杨九实在是又渴又累,忙不迭的点头应了。
郭家正厅,灯火明耀,张筱春抖抖长袍坐下,长指轻轻把玩随身竹扇,举手投足尽是风流。
一旁上茶的丫鬟春姐却把他的动作瞄在眼里。自家二爷向来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脸孔,只是这个一紧张就抠扇子的毛病,真真的改不掉了。
她瞧了瞧张筱春,又瞧了瞧杨九,心中暗笑,二爷许久没抠过扇子了呢……
“九爷,用茶。”
“不敢当,我是粗人,郭少爷叫我老九就成。”
“那可不成,都叫你老九,我不要和他们一样。”
他歪头看着杨九憨态可掬的脸,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不如……我叫你一线天吧。”
一线天……这分明是在说自己眼睛小,杨九心中憋闷。
却见着对面的男人眯了狭长的眼,抿着嘴角,笑如一只调皮顽劣的小狐。
不知为何,杨九看见他的笑就觉得发懵,到嘴边的反驳也莫名其妙的没了,只憨憨的回应:“您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后者甚为满意,长指继续摆弄竹扇,“一线天,其实我倒不愿为难你,只是今日赌场和阎家都是我舅舅平的,他这个人就喜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烦死了。”
春姐听了这话,差点笑出来,努力憋着,续茶的手憋得直抖。
杨九没注意到这些,他是真有几分紧张了。
他虽来此不久,却也听说郭家内弟张二爷的名声。郭老爷久居海外,都是这舅舅护着郭少爷周全。
传说这位二爷生的如仙如画,却是个运筹帷幄的狠角色,往往都是手下解决了事情他才出现,因而甚少有人见过他,神秘得紧。
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二爷,此时正假装自己的外甥,坐在他对面跟一把扇子较劲。
杨九叹了口气,慢吞吞的犹豫着,“既然张二爷出手了,那……”
“我可以帮你求情的。”
张筱春还在低头玩扇子,故作漫不经心。
“真的?”杨九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张筱春努力收敛笑意,“我知道你刚接手赌场不久,阎家也非善类,我舅舅若是把事情闹大,你也很难做,所以……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去求舅舅网开一面,如何?”
“郭少爷请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杨九窄窄的眼缝掩不住求生的光芒。
“也没什么,就是以后我再去你的赌场玩,你得护我周全。”
张筱春水盈盈的眸子透着稚气,眼巴巴的看着他,像极了一个待宠的孩子。
“行!”杨九用力的点点头。
他看着那张勾人心魄的脸,恍惚觉得,要护着这么个祸国殃民的家伙,好像是一件更困难的事。
可他就是想答应,没有任何理由的想答应,哪怕不出今日这桩麻烦,他也想护他周全……
护他一世周全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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